6.痛苦的回忆
乐儿偷偷地潜回医院,将氰化物物归原位,又将所有钟表调回了正常时间之后才裹紧了衣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想不到自己竟如此好运,连药物都不必亲自准备,日后更没人能怀疑到她的身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怀抱着巨大的恐惧回到了家里。在房间的灯打开的那一瞬,恐惧又变成了无法名状的悲哀。
心脏被撕一裂的疼痛感叫人无法喘一息,她干呕着倒在一床一上,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一胡一佑明被她杀死了。
她一一精一一心策划了两年的谋杀,终于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她在这两年中,每时每刻都想杀死一胡一佑明,一胡一佑明在她的脑海里以各种方式死了不下数百次,然而真当这一天来临,她才发现,自己唯独算漏了一点,她一一爱一一上了一胡一佑明。
以至于这个人真的死去时,她根本无法承受那随即而来的悲痛。
一一爱一一上杀死姐姐的凶手,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一胡一佑明比她大七岁,和姐姐同龄。乐儿和姐姐长得极像,一一性一一格却南辕北辙。
当时在姐姐他们大学里,一胡一佑明和姐姐郎才女貌,一个是学生会会长,一个是校花,没人能对他们的配对说个不字。
彼时,她正在读初中,一个炎炎夏日,在她还奋力地埋头苦读时,一胡一佑明应姐姐之邀,到她家作客。
那是她们位于乡下的祖屋,冬暖夏凉,夜晚必须拉上蚊帐,不然会有成群结队的蚊虫伴着萤火虫接踵而至,又一一浪一一漫又窘迫。
一胡一佑明和姐姐当时住在隔壁。
父母不在家里,乐儿躲在一床一上,听见隔壁的窃窃私语,还有姐姐刻意压低的轻笑,脸上的红怎么也退不下去。
她没有和一胡一佑明说过什么话,她的一一性一一格内敛而姐姐外放,她们不像姐妹,倒像朋友。姐姐叫迟欢,她是迟乐。
初识时,姐姐带着一胡一佑明到她跟前,跟她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叫哥哥。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哥哥,旋即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落下姐姐在身后低低地笑,还有一胡一佑明轻声地阻止。
哦,对了,一胡一佑明那个时候,还不叫一胡一佑明,他叫张承志。
她想努力,努力长大到姐姐的岁数,变成姐姐那样的美人,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张承志。book.sbkk8.coM
可还没等她长大,变故接踵而至。
7.往事
那年的夏末初秋,父母的车在盘山路上遭遇了车祸。一车二十三人,死了二十二个,只剩下司机一人,逃逸之后再未出现。
现场监控发现,司机属于疲劳驾驶。追悼会上,迟乐紧紧一抓着迟欢的手,哭得不成一人形。迟欢惨白着脸,没有任何动静。她美得就像一尊白玉的雕塑,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迟欢身边,是同样惨白着脸的张承志。迟乐偷偷看着张承志,希望这个哥哥能够将她们带出地狱。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才是真正让她无家可归的凶手。
葬礼之后,姐妹两人继承了一笔极大的遗产。因为迟乐还未成年,所以遗产由迟欢打理。
她跟着姐姐搬了家,卖了过去的房子,丢掉一切拥有父母气息的东西,企图开始新的生活。
迟欢开始早出晚归,浓妆艳抹,有时回家已经酩酊大醉。她的眼中再无快乐,满满的都是绝望。她迅速地消瘦,不成一人形。
迟乐大约能猜出迟欢在外面做了什么,从她被撕一破的衣服,还有嘴角的淤青都显示着姐姐的堕一落。
而这个世界上似乎唯一能提起她兴趣的,只有逃逸司机的消息,以及张承志的陪伴。
迟乐曾寄希望于张承志,期待他能带给迟欢以救赎。
再然后,在她即将高中毕业的前夕,她从门缝中听到了姐姐和张承志的争吵。
他们摔破了一切可以摔的东西,姐姐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张承志背对着门,身一体佝偻着,地上散落着针头。
迟欢吸毒了,她没救了。
第二天,姐姐和张承志飙车,一死一伤。姐姐死了,张承志却还活着。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姐姐所有的遗产转到了张承志名下。book.sbkk8.cOm
第七天,姐姐的葬礼,张承志拖着重伤的身一体从医院里消失,带走的还有那笔巨大的财富。
警方的调查结果是车祸意外。然而迟乐知道,这是张承志蓄谋已久的,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自己从门缝中看到的张承志的脸。
那时,张承志的脸上写满了厌恶、算计,还有贪婪。他和姐姐争执,接着一耳光打在了姐姐脸上。姐姐捂着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接着忽然又扑上前,抱住他的腿。
乐儿猛地回身,不忍再看下去。
乐儿咬着一床一单狠狠地将回忆和啼哭声压进心里。
再次见到张承志是在她大学将要毕业,四处求职的艰难时期,她那时换了名字,也换了身份,潜伏一在这个社会的角落里,只想做一个边缘的人物。
她在制药公司和张承志擦肩而过,虽然那人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他们之间只是一个错身,连衣角都不曾接触,可在一陽一光倾洒的瞬间,乐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惊立当场,无法动弹。
乐儿捂住耳朵,可还是挡不住自己那细密的哭泣声。她就这样持续无法停歇地哭泣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乐儿泪眼迷蒙地抬起头,赶紧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停止一一抽一一泣,起身背对着门口坐直了。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是那个一直不怀好意的房东。曾经,她对一胡一佑明抱怨过这个总是窥视她的家伙,又因为自尊,不肯接受一胡一佑明的帮助,所以一直住在这间阁楼里。
矮小的房东探头探脑地进了屋子,左右巡视,接着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安小一姐,我听见您在哭,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很好。“
房东往前走了一步:”您要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啊,年轻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劳您费心了。“
”那您看这个月的房租——“
”我后天领到工资了就给你送过去。“
房东一一搓一一着手笑起来,那声音沙哑得叫人作呕:”其实安小一姐,我也不是想催您,不过您看,这物价又涨了……“
”林老师,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能一会儿聊吗?“
乐儿忍无可忍地打断房东的话,转过头。房东一愣,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哈着腰退出了门。
乐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刚才,那一晃而逝的,令人战栗的颜色,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