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刘旻的导师是个慈祥的老头,眼神一温一柔和善,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让人觉得安全可靠。他看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结识多年的老朋友,继而,他问刘旻:“这就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女孩?”
刘旻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嗯。希望您帮帮她。”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很自信地说:“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么?!”
实践告诉我们,过于自信不是一件好事。
当我从那个舒适柔软的大椅子上醒来时,发现刘旻的导师和之前判若两人,仅仅是2个小时,他就变得那么焦虑和不安,之前的自信一扫而光。
他望着我,紧张地后退了几步,嘴唇和手指一并颤一抖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喃喃着:“你还活着……”
“难道我没活着?!”
“不是……”老人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下。”说完这些,他就急匆匆地拉着刘旻进了另一间小屋,直到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而刘旻显然在这一个小时里感染了他的导师的恐惧。
“到底怎么了?!”他们越是如此,我越是想要知道。
起初,他们在对我在催眠过程中发生的一切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在我的一再追问一下,刘旻才含糊其辞地说:“对你的催眠好像失败了……”
“好像?!什么意思?”
“你在催眠过程中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我还是不懂……”
刘旻咽了口吐沫,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很艰难地说“被催眠了的你就像个死人……”
死人!book.sbkk8.coM
是了,我早就说过,我死过;我早就说过,我死后,或许就根本没再活过来。
离开刘旻导师的工作室时,我听到那个老头一直在喃喃自语:“太诡异了!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茫然地站在马路边,望着那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
一个男人挽着女人经过我身旁,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指着我:“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我缓缓过身,任凭长发垂到脸前。我想我这样子大抵和恐怖片里的女鬼有几分相似,那男人尖一叫一声,抛下一脸疑惑的女人,逃命般淹没在人群里。
哦,我记起了他——一我的初恋,那个在和我一一夜浓情后销声匿迹的在读研究生。
他在跑什么?难道我真的会在夜里吃人么?!
管他呢!我继续面对着马路,开始数汽车。
一辆,两辆,三辆,那个厚嘴唇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微笑;
四辆,五辆,六辆,那个厚嘴唇的男人不见了;
七辆,八辆,九辆,他又出现了,手里捧着蓝紫色的小花。
他就那样站在马路对面,躲在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后面,在尖厉的喇叭声里,时隐时现。
他是谁?book.sbkk8.cOm
他要做什么?
他微微笑着,突然躺到了马路中间,半张着嘴,半张着眼睛,那些汽车却对他视而不见。
“喂!喂!喂!你!”我冲过去,马路上的喇叭声更加尖厉了,胳膊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生疼。
是刘旻。
刘旻额头冒着汗珠:“别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我指着马路中间:“是那个人要想不开……”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那个厚嘴唇的男人又不见了。
刘旻轻轻抱住我,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低低地在我耳边说:“别怕,就算你入眠后是那样的,我也不会放弃你……”
“我入眠后是怎样的?!”
6.
我入眠后是怎样的?
我买了摄一像一头安装在一床一头,我必须知道这在无数彻夜难眠的晚上到底发生了,我必须知道是什么吓跑了那些我曾一一爱一一过的男人,我必须知道是什么令我的学员们感到惊恐,我必须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让那个心理学的老专家都望而却步。
倘若我真的会在睡觉时蜕变,那么我必须知道我到底蜕变成了什么东西。
我坐在电脑前,看到昨夜的自己不安地躺在一床一上,眼皮不停地眨动,口中念念有词——我在努力数自己的男人。
数着数着,我疲惫地翻了个身,又恢复了原来平躺的姿势。这时,我的嘴唇不动了,手掌略略的松了下来,我知道我快睡着了。
但是毫无预兆地,我睁开了眼睛,眼球被两片眼皮包裹一着,暗淡无光,就像案板上的死鱼。我看到自己半张着眼睛半张着嘴,直一挺一挺地躺在一床一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若一具死不瞑目的一尸一体。
我尖一叫着从电脑椅上跳起来,桌上的咖啡杯哗啦啦地摔了个粉碎。这恐怖的睡相令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我的睡相,竟和他的死相一模一样。
他死的时候,就如睡着时的我一般,半张眼睛半张着嘴,怎么也合不上。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