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贩一尸一
他们在镇子深处终于找到一家破旧的小旅店,二人住了下来。将近十点了,第娜熄了灯,在一床一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仿佛感到一床一头站着个浑身青灰色的人,伸着一只同样泛着青灰色的胳膊,笑嘻嘻地望着她。
她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到隔壁李保的房门前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已经熄灯了。她不便打扰,想回房间继续睡觉,又有点胆怯,想起明天还要坐车去白山镇,也不知道身处的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离白山镇还有多远,明天该怎么乘车,想到这里,她摸索着下了楼梯,到了一楼。
店老板是个老头儿,他佝偻着腰身站在门口。第娜轻咳了一声,老头回过身,直瞪瞪地望着她,那神情把第娜吓了一跳。
老头翻了翻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她:“有事?”
第娜问:“这里离白山镇还有多远?”
老头晃晃脑袋,咕哝道:“你去白山镇?去白山镇怎么走到我们恶斗镇来?”
第娜想了想,便把一路上的经过简略地跟老头讲述了一遍,也提到了那只吓人的手臂,特意强调可能是自己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幻觉。
老头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肯定地说道:“不是幻觉,你这一说,我大体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小姑一一娘一一你要不要听?”
他的话令第娜很吃惊,忙说愿意听。
老头的脸一陰一郁起来,他说:“我如果没猜错,那车里的确有一具货真价实的一尸一体,而且应该是具女一尸一。不过开车那人也未必是你们说的杀人犯,我估计那是个一尸一体贩子。”
“一尸一体贩子?”第娜莫名惊诧。
“对,”老头说,“也就是贩卖一尸一体的,这涉及我们地区一个古老的一习一俗,也许可以称为陋一习一吧,那就是冥婚。依我们这儿的讲究,年轻人未婚而亡,要给他找一具女一尸一合婚,这样才能避免他死不瞑目,闹得家宅不得安宁。近年来冥婚的风气渐盛,女一尸一炙手可热,于是有些人就专门到外地搜罗女一尸一,贩卖给要办冥婚的人家,有利可图啊,而且,还是暴利呢。”book.sbkk8.coM
老头一席话听得第娜一毛一骨悚然,但又止不住好奇,问道:“那一尸一体贩子怎么知道谁家要女一尸一,总不能挨家挨户去上门推销吧。”
老头嗤了一声,表示不屑:“有些人专门做这种生意,成了中间人,从中牵线搭桥,一个电话打出去,一尸一体就送上门了,按新鲜程度、年龄大小,以质论价,说句不好听的——”老头眯起眼睛,忽然别有深意地笑了,“像你这样的小姑一一娘一一,要是马上变成一具一尸一体,卖个几万块钱,那是丝毫不成问题的。”
说着,他的手慢慢向口袋里摸去。
第娜脸色大变,后退了几步转身跑向楼梯,老头在她身后嘿嘿怪笑起来,摸出一小瓶烧酒,拧开,抿了一口。
五分钟后,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停在旅社的门前。
老头站起来,来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那是一辆天蓝色的五十铃卡车,车门打开,又响亮地关闭,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像影子似的推门进来,他的眼窝很深,目光冷森森的。
五、噩梦
旅社那天夜里死了一个人,这在恶斗镇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警车呼啸着从县城驶到这里。
夜里发生了什么,第娜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半夜里,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充一血的眼睛。
她感到自己喉咙被猛地箍紧,像缠绕上一条蛇。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感觉到自己正在跌落黑暗……
醒来时,她已经在雪白的医院里,暖暖的一陽一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book.sbkk8.cOm
两个警察到医院里给她做笔录。
年纪较大的警察告诉她:“你应该感谢那个叫刘福龙的卡车司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警察又说,歹徒是个专门骗杀年轻女孩并贩卖一尸一体的恶魔,犯罪分子每次都声称是受害者的同学,利用结伴出游的方式想方设法将受害者骗到目标地,然后伺机杀害。已经有五个花季女孩朝气蓬勃的生命陨落在他手里,第娜是第一个逃脱他魔爪的幸存者,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造成悲剧的原因都是因为你们过于轻信陌生人。
年纪较小的警察接着说:“嫌犯已经在那晚的搏斗中被刘福龙击毙,第娜同学,你不要有一陰一影,他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
第娜坐起来:“那个司机,刘福龙,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行吗?”
小警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支吾着说:“现在大概不可以,第娜同学,刘福龙他……还在看守所,他的拘留期限还没有满。”
十二天后,第娜到白鹭看守所门前接刘福龙,刘福龙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第娜觉得他眼神柔软一了许多。
第娜请他吃饭,问:“你怎么看出来那个家伙想要杀我。”
刘福龙一笑:“他把包落在我的车上,到下一个镇子,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十几把大大小小的刀子,有钢丝绳,还有毒药,全是杀人的家伙,我赶紧往回开,我知道那个镇上只有那一家旅店,就蒙大运找去了,没想到你们还真在那儿。我盯了他半晚上,他进你屋时,我就躲在门口,手里攥把修车的扳手,他掐你脖子时,我一急,冲上去给了他一扳手,谁知道他那么不扛打,稀里糊涂就把他给打死了。”
问到那晚在车上遭受的惊吓,刘福龙承认他车里的确有一具一尸一体。他说这也正是他被拘留了半个月的原因。但他强调,他不是一个贩卖一尸一体给人配一陰一婚的人:“我只是帮那些客死异乡的人回家,顺便挣一点小钱养活我自己。”他说他不知道自己触犯了法律,不过这次从拘留所出来他知道了,回去以后他就洗手不干了,找一份正经工作去做。
临走时,刘福龙特意叮嘱了第娜一番,他说你们学生都太单纯,希望你可以在这件事上吸取教训,可别再轻信坏人。第娜笑着说:“我就这一条小命,还不得好好珍惜呀?一定努力做到。”
此时正是下午,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他们相互点了点头,告别。第娜看着那辆蓝色的卡车渐渐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开远,像是始终包裹在一片银灰色的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