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到了春节的时候,唐二爷爷的小儿子结婚,我们也闲着无事,跟小元过去看热闹。
迎亲的汽车到了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棉袄,脸蛋圆圆的、红扑扑的,非常可一爱一,非常漂亮,她正夹杂在搀扶新一娘一往家里走的队伍当中。
我呆呆地看着,小元用胳膊肘捣我一下,“你在看什么呢?”我尴尬地笑笑:“没什么!”
这个女孩是小丽,唐三爷爷的外孙女。我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过。那时候,她说她叫小丽,我始终当成是黄澄澄的大鸭梨的那个“梨”呢。
我们跟着大人在田间小路上跑啊,闹啊,路过一处坟,她会偷偷跟我说:“这里面睡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一奶一一奶一,他们正在说话呢!那一个坟里只有一个人,是个男人,正在一抽一烟……”我不相信她的话,“你怎么知道的?尽瞎说!”后来,我跟一奶一一奶一一说,她说:“小丽说的都是对的,可能她是一陰一一陽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陰一一陽一眼”这个词,很奇怪的人啊,能知道一陰一间的事情。但是,一奶一一奶一说,“一陰一一陽一眼”,到了八岁,这种功能就消失了,与普通人没有两样。
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她给我东西吃,我给她东西吃,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闹翻了,互相嚷着:“你还我的东西!要一模一样的!”惹得我一奶一一奶一和唐三一奶一一奶一在旁边乐,“吃下去的东西,怎么赔呢?”我们不管,双方都哭,好像都很委屈。book.sbkk8.coM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她回城里去了,她爸一妈一在煤矿上工作。
其实,我听说,她的一陰一一陽一眼让父母亲感到害怕。城里,是见不到坟堆的。
先来说说唐三爷爷和唐三一奶一一奶一。
他们家与我们家一直关系不错,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刚过了春节,天还比较冷,就是唐三一奶一一奶一把我从镇上抱回来的。
唐三爷爷原先是吹唢呐的,在唢呐队里,有人家结婚,或者办丧事,唢呐队就过去。结婚的人家,唢呐要吹得欢快、喜庆,办丧事的,要吹得悲壮而苍凉,让人有一种凄惨的感觉。反正,我一直以来,最怕听的就是办丧事人家的动静了,唢呐声把整个天空吹得伤心绝顶,人生啊、生活啊笼罩在压抑之中。
后来,唐三爷爷不知道怎么去了矿上,他退休了以后,他的儿子接了班。
以前乡下人穷,唐三一奶一一奶一常常把他儿子兆叔戴过的皮帽,或者火车头帽子,拿过来给我们用。
三爷爷吹唢呐那会儿,还年轻,还用唢呐救过人的一性一命。
某年,邻村老魏家娶亲,三爷爷跟着唢呐队去女方家迎亲。回来的时候,经过玉米地,三爷爷内急,进了玉米地方便,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个问:“今晚的这趟差事是什么地方?”另一个说:“就是××村的老魏家!”“怎么个拿法?”“让她上吊!”book.sbkk8.cOm
三爷爷一听,明白了,这是一陰一间派来拿命的差使。但是,人家刚过了门,就要死,也太不近人情了,决定救她。
晚上,酒宴已散,院子里开始冷清下来,新郎官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新房里不省人事。三爷爷躲在葡萄架下,只见新一娘一子面无表情,进进出出,约莫到了半夜时分,月亮已经挂得老高了,四下里,除了虫子的细微呜叫一声之外,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这个时候,新一娘一子在房梁上系上绳子,踩着板凳刚要把脖子伸进去,三爷爷看得真切,滴滴答答把喇叭一吹,新一娘一子突然缓过神来,三爷爷冲进去,拿一把勺子,往上吊的扣子里一塞,勺子马上被吊直了,顶替了新一娘一子往一陰一间而去了。
新一娘一子的公公婆婆,还有留宿的亲戚,听到刺耳的唢呐声,赶紧出来看个究竟,这才知道新媳妇的命是吹唢呐的给救了,赶紧摆酒席,谢谢三爷爷。
来拿人的一陰一间差使,后来传闻有人见过。
有一个小偷,去别人家偷东西。刚好这家只有女主人带着孩子在家,小偷刚进门,只见房梁上系着一根绳子,女主人疯疯癫癫的,小偷心说:“坏了,女主人的一陽一寿到了。”咬破手指,把血乱洒一通,过了一会儿,安静下来了,女主人开了灯,看见一床一底下站着一个长着一身一毛一的小动物,鼻尖上有个红点,“叽叽叽叽”地叫。
她赶紧叫左邻右舍的人来,捉住了,天亮之后,送到了派出所。用一根铁链拴在派出所的院子当中,很多人围在那里看,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有一个小孩看到小动物的鼻尖上的红点很好玩,就上去给抠了下来,这一抠不要紧,小动物一下了消失了,回一陰一间报到去了。
那个红点就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