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七夜
安震冲进偏厅,在一层层遮盖中找到了红箱,上面贴着一条黄色的符咒,就是这东西封住了“她”吗?安震一把扯掉符咒,他颤一抖着打开箱盖,扑面而来的是檀香和血腥的味道。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就像他见到的那样,黑色的戏服,脸形优美,眼瞳苍白,制作者果然隐去了她的眼睛,只让她看需要看到的景象——只有嘴唇属于她自己,嫩腻的暗一红色,由唇边到内里,颜色逐渐减淡,唇形优美,就像两片饱满的花一瓣。
安震将她缓缓抱起,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抚一慰着她的灵魂,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班主像疯了一样冲上来,五十岁的男人居然有那么大力气,他霸道地揪住安震的头发,安震被摔在地上,鲜血滴在人偶的表面,却仍然固执地护住人偶,安震抵死顶开班主,高高举起“她”,用力向地下摔去,人偶碎了,白色的漆面掉了一地,里面露出的,不是木茬的断纹,而是小小的、小小的骸骨,看着令人心疼,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班主面色煞白,他的罪行终于暴露在一陽一光之下了。book.sbkk8.coM
这孩子是他三十岁的时候,从山中买回来的,按照某种罪恶的蛊术,他催眠了她,又杀掉了她,而她却以为自己一直活着,骸骨被包了一层厚厚的白漆,做成一个一精一美的人偶娃娃,在沉睡中等待命令,当傀儡戏班有生意上门时,她的灵魂就会被咒术控制着,往返于一陰一陽一界,二十年来,为班主赚取了巨额的财富。
那么多人中,只有安震听到了她的歌声,“寂寞沙洲冷”传达的,就是她心底的抑郁和孤独,她只是一个悲哀的幽魂,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痛苦,那种被人永远遗忘、即使相见不相识的震惊!
警察带走了班主,经过安震身边时,安震轻轻对他说:“她不恨你,一点都不恨,在她眼里,你就像她可恶的生父,生养了她,又卖掉了她,用檀香祭奠着她的灵魂,手上却沾着她的鲜血,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她这么可一爱一,你却杀掉了她!等着下地狱吧,人渣!”
女一童的骸骨放在安有望身边,一具很小的棺材,安震给她烧了很多纸,还有美丽的纱裙,五颜六色的,像彩虹一样。
夜风吹起,安震坐在灵堂中,一片暖融融。
之后,“她”来了,稚气的小一脸上挂着微笑,那是很久以来,一直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容,美丽、纯真,她向安震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把小手放在一只苍老的大手里,大手的主人是……安有望!
安有望看着自己的儿子,慈祥的笑了笑,便领着女一童向彼岸走去,仿佛一个爷爷领着一个孙女,彼岸有蔓殊莎华,有奈何桥,还有孟婆汤,在善良的灵魂眼中,那里风景旖旎,在恶灵眼中,那里却是刀山火海,还有狰狞的罗刹。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歌声渐行渐远,但已没有了冷冽,安震忽然流下眼泪,天空中明月皎洁,虽然是深秋,却晴明如春天,就像有些人的生命一样,终结了,却也可以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