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后,华帝掩面哀戚:“时别一过,已是数载,我知我以应承娶玉姫而得天下,让你心生怨意,不愿入朝为妃,不愿与他女共侍,可那时朝局紧迫,我已无退路。离儿,我愧对于你。”
“君上言重,一江一山与我,终不能两全,无论如何,你一世明君,不枉我尽力相助。”
华帝取了一旁剑匣:“这龙形凤天剑,是当年忘忧山上,你我共舞之,离儿,你说,要是这现世如梦一场,回至当初,那该多好?”
番离看着长剑不语,心中一阵回响散开,如同盔甲卸地,心神迷乱,耳畔有人轻语:“如果能回至当初,多好。”
忘忧山上,莺飞草长,风舜在山顶舞剑,一回头看见番离立于一旁,欣喜而至:“离儿,你从北疆归来,师兄可有书信带我?”
“师姐?”
晃眼一转,又在文书阁前,侍卫大叫“刺客”,那日是华帝宴请陈将军,陈夫人随行,风舜番离亦同在。
听得有人夜入文书阁,风舜提刀而至,黑衣人与其功力相当,互有纠缠,难分伯仲。
番离欺身而上相助,许是难敌多人,黑衣人实招虚闪,意欲脱身,风舜不肯,一错手从黑衣人怀中扯出下半本书来。
此时,华帝与陈将军从宴厅赶来,番离借招出手,分明瞧见黑衣人腕间有一莲花印记,稍分神,让那黑衣人得了空子,掳了一旁陈夫人为质。
风舜气急,举刀扑向,黑衣人推了陈夫人往风舜身边,又连手甩了几个硝火弹,正有一处火光在她面前炸开。
听得一声大叫,众人暗呼不好,陈夫人看见风舜一脸血肉立于面前,险些昏厥……番离记得,虽有名医诊治,终究娇颜难寻,但也记得去那天瑶苑搜寻,无奈一印记做不得数,更何况是乃天域国女子人人有之。
许是新婚,玉姫一脸茫然无辜,更添几分艳媚,未等华帝开口,一旁的吴大将军早已怒喝:“莫在新王妃面前无礼,那费了心力的天域援军还未撤出北望,此时怎可因无妄之事寒了将士的心,也或许是他人陷害而为之,待细查之后再定罢。”番离未多言,转身即走。
隔日,番离辞行,华帝虽不允,但见风舜如此,却是不忍,只得随其意复往忘忧山,不再入朝为吏。
世间女子最为珍贵面目容颜,师父竭尽全力也无法,只是风舜,不吵不闹,每日在房一中不出。
终一日,番离入得房内,风舜已不似人形,双手紧一握那半本《玉春行》。
“离儿,我待你如何?”
“师姐何意?若需已力,当奋身相助。”“那……”风舜递上《玉春行》,欲言又止。“师姐,这半本《玉春行》为何在你之手?”
“那日,黑衣人手中所得。”
“在此之前不是被君上命人毁之么?”
“正是,可却被暗藏文书阁,想必黑衣人是要偷偷取回。”
“师姐,《玉春行》之术伤及无辜一性一命,徒增杀戮,莫说如此,以命换颜也不过三月余,何苦?”
“离儿,那你可帮我求得师兄,让我做他妃嫔?无需得幸,只求身旁相伴已够。”风舜声音沙哑,如石敲枯木。book.sbkk8.coM
番离上前扶住风舜,心中不忍:“师姐,过往如云,师兄早已不是当年忘忧山上舞剑之人,他做的了帝王,就舍得初心,你强要伴其身旁,他能忍,那满朝百官可能忍?”
“离儿,我别无他意,只想留师兄身后,如今容颜已毁,也知痴人说梦,可我心有不甘,离儿,心苦如莲,此时真有体会。离儿,师兄的君位可是倚了玉姫的身份?可我也助他朝世安稳,为何连个妃子都不愿给我?!我落如此,倒底是谁之错?”
“师姐,强续情缘易得无心,何况君心藏天下,他所做只为大靖国万千百姓,儿女私情怎可顾及?”
“原来一江一山安稳才是他心中所愿,这一江一山,也有你的功劳!”
“师姐!是我不愿与他为妃。”
“哈哈哈哈!有人想给的偏偏不要,有人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我要去问他,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他而起,为何不给我一个一交一待?!”
“师姐!他是大靖国天子,舍小为大才是为民之道,君上也有不得已。”
“原来我就是不得已,哈哈哈……”那夜风声“簌簌”如泣,天明时,风舜覆了白纱出门向师父请早。
未多时,她终是离了忘忧山,房一中只剩那半本《玉春行》灰烬。
师姐下了忘忧山,番离只当她散心一江一湖。师叔再次从山下而来,言谈中提起曾见过风舜,一转眼,师姐走了半载光一陰一。
师叔此番寻师父,任凭如何遭受冷落,依旧不肯离去。
就在那年冬季,白雪降山之时,倒在师父门外,听见番离呼喊,纵有铁心,也知怜悯,师父拥师叔在雪中坐了许久,最后一声叹息:“世间情一爱一求不得,得不到,最是误人。”
师叔与那日白雪一同消亡,随之的还有师父神釆。
来年开春,番离在师叔茔前看见师父,桃色漫天,花开无语,山风忽起,莹莹蝶舞,师父低语一句:“晚了。”
番离将师父葬在师叔一旁,虽未曾听师父提起过师叔,也许,到头来终是两情相安好罢。
一阵莲香拂过,有人轻声唤:“离儿?离儿?”
蓦然惊醒,还在这商榷楼中,只是桌上美酒空瓶,眼前人醉眼迷一离:“离儿,你恨玉姫,我知,她伤了风舜师妹,如此,我便杀了她,替你出气如何?!反正现在毋需她那天域公主之位!”
番离深感醉意徐徐,心有力却口难言:“君,君上,不,不可一胡一言。”book.sbkk8.cOm
“我是天子!说到做到,你,你等着!来人啊!将那玉姫缚来!”
不多时侍卫与玉姫一同进来,番离正欲行礼,却被华帝拉住:“将死之人拜她何用,看我!”
一抽一了侍子长刀直刺玉姫腹中,莫说侍卫,连番离都酒醒三分,玉姫原以为华帝不过是招来侍酒,未曾想还未言语,却已命丧,脸上尽是不解之意。
番离欲发头重脚轻,玉姫眼中不甘让人熟悉,那日,怀中香魂玉断的师姐,就是如此。
若说玉姫,当年相处不过月余。
师叔携她上忘忧山,师父闻之闭门不见,任凭师叔想尽各种招式,依旧不得如愿。番离风舜刚过豆蔻,不懂师父为何不见师叔,倒是师叔带来的师姐玉姫生的玲珑,年方二八,陪师叔一江一湖闯荡多年,山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风舜只差如厕时一并相随,听其谈俗世见识。
华帝已是束发之年,长年一习一武,身形伟岸,俊俏洒脱,玉姫抬眼,一抹嫣红飞颊,时常后山林外,偷望华帝舞剑。
番离与风舜未经尘染,不似玉姫见过风情,她若有即无的撩一拨华帝,使其知晓何为情意。
少年开了窍,便明心本意,再与番离舞剑,神乱如麻,眼色飘浮,好在师父被师叔缠住,未有空顾及,不然定要重罚。
那夜,师父出门见客,朝中派人密旨接华帝回宫,也是那夜,番离知晓世间纵有情一爱一分离。
后山湖边,月色如水,华帝如破万功之力,壮胆拥她入怀:“离儿,等我可好?”
番离只觉浑身颤粟,双眼如火燎,看不清前路:“师,师兄,不去朝中做官可行?就这忘忧山,与师父师姐相伴。听闻那山下会弑人魂魄,迷其本心。”
“男儿志有四方,待我得其力,能护你周全才可。”
“那,听玉姫师姐说,山下男子多会妻妾成群,还会,还会流连烟花之地,……”
华帝覆上番离唇角:“此生我与你,只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半月后,师父携华帝下山,师叔与玉姫同行,番离与风舜在山间度日如年,月余后,只有师父一人回了忘忧山。
玉姫倒在面前,过往云烟,历历在目,番离也曾愤起,欲冲进天瑶苑,索其命为师姐复仇,可如今真让其殒命,却又觉得何处不妥?
难道师姐之死真只是玉姫一人造成?若非君王薄情意,重权位,怎会至此?说薄情意,却又心知他对吾情多年未改。
华帝踉跄踱步,上前拥住番离:“离儿,我可以不要这一江一山,我,只要你,这王位,谁想来便来就是!”
“当,当真?”不知怎的,有一刹时失神。
华帝紧紧看着番离:“来人呀,给我备马!”
夕一陽一西下,漫天霞红,华帝拥了番离策马狂奔:“就让马儿跑,它歇息之处就是你我栖生之地,可好?山涧湖旁,竹茅木屋,晨起舞剑,暮看红霞。”
番离心神飘迷,耳边有人轻语:“只求余生与你,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相扶相依。”
白马力尽,无名小镇,寻一处归田,几间草屋,屋前湖水粼粼,华帝荡一叶轻舟而归:“离儿,今日……”
“师兄是否又获了些鱼?还捡了一颗鸟蛋?要我孵出稚鸟?”
华帝有些僵直:“你怎知道?”
番离后退一步:“日复一日,夙景虽美,可终究失其真实,玉姫,你画了如此美妙的画卷,是想将我困住罢?”
有人拍了拍手,眼前一切如雾淡开,原来还是在这商榷楼中,华帝提着一竹篓立于一旁,竹篓里还有阵阵水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