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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的同学起一床一了。谭欣却瞪着通红的眼睛,满脸倦容。
“喂!还不起一床一去打水,你可没热水洗脸了——谁叫你昨晚梦游发疯,把整瓶水都给砸了。对了,还得下去清扫垃圾,否则管宿舍的大一妈一非骂上门不可。”同学推推她,没有反应,又用力推了一把,才听见她惊梦般短促地叫了一声。
她整晚都在回忆,想起那个消失在蒸汽里的鬼魂,就是她一騷一扰的第一个开水瓶里的房客,突然觉得有些滑稽。这些鬼魂也不过是一胡一乱安身的游魂野鬼,反倒被自己驱赶得狼狈不堪,无处容身。
她打开储物柜,晚间动静很大的开水瓶已经恢复了原貌,和世上任何一个开水瓶没有区别。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腹内空空。她知道不能留下它,不仅因为它的诡异,还因为它里面一陰一冷的鬼魂会像一台高效冰柜一样冻结沸腾的热水,并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开水瓶。book.sbkk8.coM
还是要自己花钱买个好的。她最后不得不承认,小一便宜是占不得的,就算不会吃亏上当,起码也是毫无所获。她提着开水瓶来到开水房,只有在这里,砸碎一个开水瓶是最理所当然也毫不费力的事情。昨晚的冲动,已经让她在今早成为路人指点的对象,大家都以为她在梦游,如果再故意砸一个,她八成就被当作发疯了。
依旧是人潮汹涌,她却并不像往常那么积极,而是身一体松一软地,任人挤来撞去,最后手腕一松,任由开水瓶落地。砰啪——从来没有一个开水瓶爆裂的声音会这么响,更令人惊异的是,空瓶里居然喷一出了血红腥热的液体,径直朝谭欣奔去。
谭欣感到身上、脸上都是灼一热的粘一稠物,嗞嗞腐蚀着皮肤。细碎的玻璃片里,幽幽地站起一个影子,那眉目,那身形,那神情,居然是小妹,那个总是擦玻璃,扫地,辛苦地干活的打工妹。
“冬天太冷,好冷!等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就离开。”小妹的身一体是折叠的,火车撞击过后,四分五裂的身一体,自一由收缩着,朝谭欣蠕蠕地爬去。她趴在谭欣耳边,喁喁细语:“春天来了的时候,我就随冬天一起离开,和你!”
谭欣被惊慌无措的人包围着,他们恐惧地观望,却无能为力。她一抽一搐着,觉得一股入骨的寒凉侵入体内,皮肤外却滚一烫如火,一冷一热,一交一替循环,像四季的轮回。
学校的迎春花打苞的时候,谭欣终于从怪异的疾病中永久地解脱了。她滚一烫的身一体一直让医生束手无策,失去生命迹象之后又飞快凝满了霜,手指一触,凉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