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的守望
故事讲到这里,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要上趟厕所,我塘塞着对老孙头说,然后拉开门,向厕所走去。
厕所在太平间的尽头,途中要经过一张张陈放着一尸一体的铁架一床一。虽然我是学医的,亲手解剖过人的一尸一体,但此时却突然感到,似乎从内心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阵阵袭来一种一毛一骨悚然的感觉。我尽可能地放慢放轻脚步,似乎是唯恐惊醒那些死者。但是,偏偏一不小心,我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我伸手撑去,刚好按在一具一尸一体冰凉的脸上,确切地说,按在他冰凉的嘴巴上……在那一刻,我觉得这一尸一体似乎立即就要张开僵硬的嘴,将我的手吃下去。我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口腔,同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心。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打开水龙头,一遍一遍冲刷着自己的手掌、手心、手背、手腕、弧口、指尖……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寂寞而冷酷地呻一吟。我循声望去,太平间里的灯光异常昏黄,硕一大的飞蛾狂燥地围着灯泡飞舞,在太平间的地板上投下剧烈的晃动的黑色斑点。我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一步步向那排铁架一床一走去,那分明就是老孙头。老孙头跟了过来!book.sbkk8.coM
只见老孙头走到一具女一尸一旁,掀一开白色的盖布,俯下一身去。随后,我看到了我一生中最恶心而可怕的事情:老孙头捧起一尸一体的头,对着一尸一体的脸先是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象发一情的狗一样又啃又一舔一,颤颤微微地,他脱一光女一尸一的寿衣,随后毫不犹豫地翻身上去,他的身一体象一条起伏的尺蠖,在一尸一体上机械地原地爬行,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平息……我刚刚缓过气来,突然,白光一闪,老孙头掏出一把手术刀,插一进一尸一体的胸口,从里面把胸腔切开,然后,老孙头抓起一尸一体的心脏,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呱唧……呱唧……整个太平间都是恶心的臭味儿和这可怕的声响。我的心里涌起潮水般的惊恐,赶紧关紧厕所的门,虚脱般靠在门背上,双一腿发软。过了好一会儿,那恐怖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我刚刚长嘘一口气,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把我从呆滞状态中惊醒。我竖一起耳朵细听,分明是我一靠着的这扇厕所的门,正被敲响!那一瞬间,我感觉一股冰凉的寒意立刻从门外面穿进来,迅速透过厚厚的门板,钻入我的背心,然后穿胸而过。门外肯定就是老孙头,拿着手术刀的老孙头!开门还是不开,此刻的确是个问题。我一时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只听嘭的一响,老孙头竟然开始撞厕所的门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更加不知所措,老孙头不停地撞,一次比一次猛烈。我大着胆子,从门上的玻璃窗往外看去,正好对着老孙头那张和平时极不一样的狰狞的脸。他面色惨白,披头散发,嘴角边上,还在淌着血水,正对着我无声地狞笑。
我该怎么办?此刻,我守望在太平间潮一湿一陰一暗的厕所里,完全失去了主张——上帝啊,你为什么要离弃我?————我突然记起,耶稣在被绞死前发出的,正是这一声绝望的呐喊。在这一瞬,我蓦然明白,原来我们每一个,包括你,包括我,包括耶稣,甚至还包括有太平间里那一具具一尸一体,都是太平间里的守望者。在我们漫长一陰一郁的一生中,除了守望,我们便一无所得,而我们最终守望到的,其实就是那命定的死亡。是啊,我的上帝,你给我们智慧,将我们命名为人,让我们来到世间,为欲一望奔走呼号,终生不得解脱,而最后,你为什么又总要离弃我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