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呼啦啦地跟了进去,但还是心有余悸。刚刚杀一儆百处理完“徐大炮”,即使害怕,也不敢违反李主任的命令。他们用手电东照照、西照照,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然后仓促撤回。
当天夜里,李主任还在梦里时,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有人到军管会报案,刚才太平间里再次“闹鬼”,把送死一尸一的人吓昏过去了。
“真是他一妈一的邪了!这太平间到底咋的了?”李主任的头皮直发麻,边穿衣服边叨咕。
“老李可别去了!这两天我眼皮直跳,半夜三更的去那丧气的地方,别碰上啥倒霉事!”他老婆一揉一着睡眼劝他说。
“你这老一娘一们儿能不能念点儿好咒?!”他狠狠瞪了眼老婆,披着大衣出去了。
这次,李主任又带着一伙人把太平间围了个水泄不通。当门打开时,两具龇牙咧嘴的死一尸一一左一右站立外屋门两侧,并且左臂上佩带着“造反一团一”的袖标。当时就把人吓跑了一大半。
李主任也吓的后退了几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是从农村长大的,胆子也不算小。12岁时他与别的孩子打赌,一个人在乱坟地过夜,为的是赢一挂鞭炮。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既感到十分蹊跷,也有些棘手、恐慌。但他的特殊地位,不允许他露出半点的畏惧,始终要保持一种领导特有的威严。“都给我回来!”他壮着胆子带头冲进屋去。几个胆大之徒也跟了进去。他左一脚、右一脚踹倒门两边的死一尸一,大声喝令:“开门!” book.sbkk8.coM
里屋的门一推开可不要紧,人们立即眼睛直、脖子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骇人的场面:十多具死一尸一身着醒目、肥一大的黑寿衣,个个摆着惨白、冰冷的脸地僵立在墙边。更有甚者,三具死一尸一相互倚靠呈三角鼎立状,一陰一森地竖一立在中间。盖死一尸一的白布,有的挂在死者项下,有的被系在两个死者的两臂间,更加深了恐惧色彩。惊恐、魂飞的人们再也不顾上什么了,象炸了窝的野兽四处逃窜。
“都给我回来!回来!为了巩固无产阶级革命政权,我们头可断!血可流!几个死人就把你们吓熊了?!”李主任“啪啪”打了两槍,槍声在太平间里很响很响。槍声过后,又是一片可怕的寂静,静得连人们的呼吸都听得见。
“无产阶级战友们,向“封、资、修”冲锋的时候到了!同志们冲进去!”槍声也给李主任壮了胆,他带头冲了进去。身后的人们也涌进了太平间。
李主任一手持槍、一手拿手电,脑门上也沁出了冷汗,他打肿脸充胖子,硬仗着胆挨个查看立在墙边的死一尸一。一个、两个、三个……当数到第五个死一尸一,突然一块白布猛的盖在他的头上,紧接就是一阵狂笑,一只冰凉的手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这可把本来就悬着心的李主任,吓得一屁一股瘫在地上,手槍也“叭”的一声走了火,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火星。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往外逃蹿,惟恐落后。 book.sbkk8.cOm
丢魂落魄的李主任刚爬起来,却将那三角鼎立的死一尸一撞倒,三具硬一邦一邦的死一尸一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什么叫真魂出巧?李主任这回可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他连滚带爬逃出太平间,手电也扔得老远,不顾一切地钻进吉普车,回手朝太平间一胡一乱打了几槍,开着车仓惶逃窜。
次日,一一夜未睡的李主任早早就来到了监狱,他急于要见一人。这人便是原市公安局刑警队长——许一。花甲之年的老许,正以“资产阶级保皇派、反革命的急先锋”等罪名在监狱里看押。心惊胆战的李主任在昨晚突然想起这个传奇式的人物。许一破获过多例大案、要案,曾受到过公安部的表彰。他想,何不利用这老家伙来摆平这“闹鬼案”,自己可以坐收余利,还免受惊恐之祸。昨天刚上班,李主任就被“市革委会”主任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让他把这个越传越神的“闹鬼案”,在一周内破获。所以他拿定了主意,巧用许一。
到了监狱,李主任立即放下了往日那一陰一沉的脸,对老许先是笑脸打招呼,然后客客气气递上一盒烟。
两鬓斑白的老许,虽然面颊消瘦、苍白,显现出极度的营养不一良,而那双矍铄的眼睛却依然透着刚毅、冽然的威严。他瞟了眼李主任的香烟,没有理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倒出一点旱烟叶慢慢地卷着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