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躺在了家里,每天看望的亲友络绎不绝,看着躺在一床一上浑身插满了针管和导尿、输液管的爷爷,所有的亲友都很难受,爷爷并不让人反感讨厌,除了喜好喝酒一抽一烟外,在邻居的心中他是最为热心正直的一个老人。一奶一奶一既要忙活着做饭招待亲戚朋友又要忙活着家里家外,转眼之间神情消瘦,很多时候她的眼眶都是红红的,我们知道,一奶一奶一背地里哭得会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爷爷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着生命,出院后的不到一个礼拜醒了过来,但是身一体不能动弹,仍旧是半身不遂。醒来后浑浊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奶一奶一,嚅动着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却有心无力说不出口,一奶一奶一伏一在爷爷的一床一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埋怨着说道:“老倌子,说了要你别喝酒别喝酒,你为什么记不住不听话,现在这样子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说让我们怎么办?你是不是想丢下我这个老婆子啊!天啊!怎么不让我和你一样干脆都死了算了,地下还能做个伴!”
一奶一奶一伤心欲绝的哭了一下午,直到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天晚上,一奶一奶一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席间和我们商量一交一代了一些事情:可以准备一口棺材了,不用太好;准备通知其他的亲友;鞭炮和黄纸准备好;都管(主管丧事大小事务的人)先生就请隔壁村的五爹;墓地选在自家的墓山里找个空旷的位置;不要铺张一浪一费一切从简。一奶一奶一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莫名其妙,人还没去,说这些干什么?但我们还是一一应承着说你老人家不用一操一心,一切我们有数。
饭后,一奶一奶一收拾了碗筷打扫了卫生,里里外外整理得干干净净,收拾完后又去洗了一个澡,换上了过年穿的衣服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听话。随后又准备了香烛黄纸和一碗白饭一瓶酒,并让我们所有人都各自休息去,她要一个人照顾爷爷。所有人不解,照顾爷爷准备香烛黄纸做什么?父亲问了一句,被一奶一奶一骂了出去,从房间里面锁住了门,拉上了窗帘。
就在我们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敲着房门询问着的时候,一奶一奶一突然打开门,翻着白眼瞪着我们所有人,声音嘶哑的说你们都休息去,谁再敲门我打死谁!我们都被吓到了,却也无可奈何,一奶一奶一从不大声骂她的后辈,今天这是怎么了?book.sbkk8.coM
我们聚集在四叔叔的房子里,讨论着刚才的怪异,四叔叔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发现没有,一妈一妈一在房间里的桌台上点着香烛,就跟拜祭祖宗一样的。
我们不以为意,或许是老人家拜祭祖宗求保佑爷爷能够好起来吧!
这一一夜,我们也没有去打扰一奶一奶一,除了父亲再去敲了一次门,无人应答以为一奶一奶一休息了,其他人都睡在二个叔叔家,直到第二天清早。
第二天清早,我们来到了一奶一奶一的房门外,母亲和阿姨做好了饭菜,父亲和二位叔叔一起去一奶一奶一的房间叫她起一床一和看看爷爷的情况。父亲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再次敲门并大声的喊着一奶一奶一,仍旧一片寂静,就在父亲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哭——是爷爷的声音。
三叔叔撞开了门,大家一涌而进,里面的情况让我们有点缓不过神来,爷爷趟在一床一上转过头看着我们啊啊的叫着,伸手指着一奶一奶一睡觉的一床一,像是要对我们说些什么。父亲走到一奶一奶一的一床一边推了推一奶一奶一喊了声一妈一,一奶一奶一仍旧是一动不动的闭眼躺着,喊过几声之后父亲小心翼翼的颤一抖着手握了一下一奶一奶一的手,冰凉入骨。父亲有点慌乱,仍旧颤一抖着将手伸到了一奶一奶一的鼻翼前,转过头对我们喊了一句:“一妈一妈一去了!”说罢,伏一在一床一前就大声的哭喊起来。
一向身一体健康的一奶一奶一就这样走了,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床一上,神态安详,穿着去年过年的时候母亲买给她的新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奶一奶一内侧的枕头上,还放着三个红包,每个红包里折叠着新旧不一的十张百元大钞。
一奶一奶一的去世就像是一阵龙卷风,卷来了所有与之有关的亲戚朋友,爷爷的瘫痪在一床一,一奶一奶一的突然辞世,让亲友们悲上加悲。所有人都觉得奇怪,老人家怎么突然去世了?几天前来看望爷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book.sbkk8.cOm
这个问题却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去年一奶一奶一去市里玩的时候还顺便做过体检证明身一体无恙的,就算是有点小一毛一病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去了的。从丧礼开始到结束,大家无不讨论着这令人难以相信又怪异的事情,但逝者已去,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一奶一奶一的丧礼很简单,我尤为难受。
一奶一奶一就这样走了,还没等到我好好的孝顺,每年过年,一奶一奶一都会给我一个一百元的红包,让我更加难受的是,一奶一奶一至死都没忘记我,或许我是她老人家唯一的亲孙子。在亲戚给一奶一奶一入殓的时候,亲戚在一奶一奶一的衣服内里口袋中翻出了一个红包,里面是666元,红包上写着我的名字和祝一奶一奶一和爷爷长命百岁二行字。亲戚一交一给我的时候我便记起了这是我初二那年正月间一奶一奶一给我的拜年钱,而我在离开的时候写下了我的名字和祝福的话在红包上偷偷的放到了她老人家一床一上的枕头下,没想到这个红包她老人家保存至今。
一奶一奶一埋葬在了自家的坟山里,埋葬完一奶一奶一后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就在我们一行送葬的亲友回到一奶一奶一家里的时候,却发现爷爷已经躺坐在了一床一上,身上的各种医疗管已经拔一出。爷爷就那样呆呆的躺坐着,看到我们回来后,用手指了指我们,喊了我们各自的名字,眼睛红了红,哭了。
世间之事便是这般奇妙,一奶一奶一走了,爷爷却能动了,一悲一喜拨人心弦。
爷爷确实能动了,他让人扶下一床一,慢慢的走动着,看着忙碌的人们,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后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回到了房间里。
亲友散去,留下了我们这些直系亲属,大家围坐在爷爷的一床一前,询问着爷爷的状况,爷爷捧着一奶一奶一的遗照抚一摸一着,头也不抬的回道:“我没事了,我身一体没事了,可你们一妈一妈一没了,老婆子,你真蠢。”说完,像是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老泪纵横。长这么大,我从未见爷爷哭得如此伤心过。
或许是爷爷哭够了,也或许是觉得眼泪也换不回一奶一奶一,爷爷止住了哭泣,吩咐我们关好房门都坐到房间里来。爷爷下了一床一,将一奶一奶一的遗照放到了桌台上,随手拿起了桌子上丧事时候待客用的芙蓉王香烟,一抽一出了三根均匀的摆在了遗照的面前,红着眼嘟哝着说道:“老婆子啊,一辈子没一抽一过什么好烟,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生崽养崽,你代替一我走了,这几根烟你在路上一抽一,我待会就给你寄钱,路上不能没钱,给你烧的房子(灵屋)你要是收到了就给我报个信。”说罢,转身坐在了一床一边上。
一奶一奶一代替爷爷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