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o小一姐是我工作后结交的好朋友,我们同年同月出生,喜欢同一个作家,空闲时会相伴逛街、吃饭、闲聊,跟她说尽喜乐伤悲,但奇怪的是,认识的数月里,我从未听她提及过她的家庭。
直到那个下着大雨的星期天,她给外婆打电话,说着说着便蹲了下来。她的乡音我听不太懂,但偶尔蹦出的几个关键词还是让我暗自吃惊,比如没有血缘关系,未尽到父亲的责任。后来她挂了电话,四周是尴尬的安静,我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也怕一不小心碰一触到她心中的痛处。
“发生什么事了?”酝酿了很久,我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她红着眼睛,用清冽得像寒冬的声音回答我:“我一妈一妈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爸爸又组建了新的家庭,我一直跟着一奶一奶一长大。”听到这里,我已经自责得说不出话,也才理解了她往日里的刻意回避。
因为同样失去了一妈一妈一,所以我能体会她孤独的感受,从小缺一爱一的人会比大多数人更渴望关怀,所以面对哽咽得说不下去的Coco小一姐,我只能紧紧一握住她的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
“我读完初中就被迫辍学了,因为爸爸不肯给我学费。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赚很多钱,要独立。”这些话,从一个身形单薄的女生嘴里说出来,让人倍觉酸楚。可勇敢坚强的Coco小一姐真的做到了10年前渴望的事,她是我们三个校区里最出色的课程顾问,丰厚的薪酬让她获得了经济上的极大自一由。
大概,从最痛里蜕变出的美,才最动人心魄。从前我只是觉得她工作努力,此刻才理解这份坚持背后,竟有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我也忍不住说起心里的感受:“这几年,我也有很多濒临崩溃的时刻,觉得被家人忽略、被朋友冷落,像一个人行走在巨大而冷漠的星球上;开心的事无人分享,痛哭时没人递一张纸巾,想想还真是孤独至极。”
Coco小一姐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我知道她明白我描述的那种无助,我们表面假装冷酷无所畏惧,可内心渴望的,是一碗寻常的热汤和一句真切的牵挂。
做不了沉默的植物,忽略疼痛,就只能做饮弹的动物,一路狂奔。所以,很多个白天黑夜,我们从早工作到晚,倦意袭来的时候,喝一杯咖啡又继续打起一精一神,因为背后无人可依赖,所有盈亏都要自负。
“那你有没有过万念俱灰,想放弃一切的念头?”她说看到年迈的一奶一奶一为生计发愁,爸爸从没关心过她,拿着初中毕业证找不到工作的时候,都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家庭温暖她渴望了那么久却仍然无法触及。
这么多年里,一直让我咬牙不松懈的源泉,是一妈一妈一临终前说的一句话:“你要争气,让你爸爸将来过上好的生活。”17岁的我泪如雨下地点点头,仿佛那一刻才觉察出生命的厚重和责任,所以很多时刻为自己不够优秀而不安,怕自己进步的速度赶不上爸爸衰老的速度。
在长久的缺失和遗憾中,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所以只好反复咀嚼那句“被命运选中,没资格懵懂”来警醒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妥协,要迎风奔跑,直至遇上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