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下到半夜,我实在太困了便说:“哎呀不行了,老人家,我得睡觉去咯。您也睡会儿吧,半夜三更的不会来人啦。”
老伯一笑:“诶……不行,我还要巡夜呢。规定,这是规定。棋艺不错当兵的,有股子闯劲!”
我也笑道:“哪里哪里,姜还是老的辣嘛。”
老伯给我找来只手电筒打趣道:“呐……照着点钟馗老爷,别被小狐仙吓着。”
我笑答:“呵呵,不会不会,哪有钟馗怕鬼的!”
回到一床一上还没睡熟,忽听对一床一“叽嘎”一响,接着听到同事“嗨!嗨!”的喘气声。我嗖地抓起手电照向同事,只见他坐在一床一上,满脸惊惶、大汗淋一漓。
我惊问:“嘿!老兄,怎么了?”
同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紧张地说:“鬼!鬼!”
因为刚听过老伯的讲述,同事的话顿时惊得我一毛一发竖一立,脸皮发麻。我赶忙找到火柴点亮油灯,故作镇定地说:“发梦癫吧你?哪儿来的鬼?”
同事惊魂未定地答:“有……有,女,女的……都来两次了,刚才还站在这……这里,”边说边指我俩铺位之间的空地。
我下意识地看那空地,昏暗中似乎看到女鬼还站在那里,心里又是一个激灵,全身鸡皮疙瘩唰地冒了出来。
只听同事继续说道:“她轻飘飘地走到我一床一边,哀伤地看着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在脸上直滚。突然,她神色大变,惊恐万分,脖子像被掐住了似的青筋暴一胀,双手拼命在上面抓,嘴巴大张“啊啊”的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两只眼睛金鱼似地鼓出眼眶,舌头也伸了出来,脸色由白变紫,由紫变灰,身一子拼命地扭一动。恐怖!太恐怖了!我惊得一跃而起想去救她,发现自己是在做噩梦。谁知我重新躺下刚刚迷糊,她又来了,又是那个样子,就是刚才!”
我壮着胆子问同事,那女鬼有多大年龄,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他的描述一如老伯所言。这下子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悄声说:“伙计,看来真有那个东西哦。”然后把刚才从老伯那里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他,听得他张口结舌。当晚,我们两个大男人再也没敢睡觉,点着油灯聊天壮胆,直到天亮。book.sbkk8.coM
第二天,我们完成外调事项后,特意找到镇公所领导介绍这桩怪事,得到高度重视。他们当即派了两个人陪我俩赶到客栈进行勘察。
我们先观察询问了整个大院的大致情况。原来这大院已建成近半个世纪,是裴老爷的父亲裴老太爷买来重建的,由正房、东院、西院、前院坝和后花园五个部分构成,呈对称分布。
大院全部房屋都建在四十来公分的石阶上。正房有三大间,每间上百平方米,分为中堂、书房和卧室,原来是裴家长辈议事会客和读书休息的地方,后来改为客栈餐厅;东院、西院都是小四合院,分别由一个宽阔的室内过道与前院坝相通,包括我们住的那种屋子在内各有九个房间。东院里面八间房原来是裴家晚辈们的住房。我们住那房间偏处院外,隔着一条连接前院坝和后花园的过道与正房相连,原来是裴家供奉先人牌位的密室。这些房间后来都改成了客房,总共二十张一床一,平时住不满,节庆不够住。西院里面八间房原来是裴家的伙房、餐厅、客房和佣人房,通道里与东院密室相对的那间是库房。后来除伙房外,其它房间或存放着裴家遗留的家具杂物或空着;前院坝很开阔,后花园很漂亮。登记室是在前院坝原来的照壁处新建的。
观察完大院全貌,我们的目光聚焦到了那间闹鬼的密室。尽管是白天,因采光不好密室依然很一陰一暗。我们仔细察看密室及周围环境,见密室仅有一扇木门和一个花窗,都开在十余米长的幽暗通道中间,四壁是带有杉木裙脚的石灰墙,屋顶是规整的青瓦,地面由十五公分左右宽的木板铺成。因为年代较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朽损。陈设中,一床一头那个黑漆香案特别诡异,上面好像还有幽幽的贡品和袅袅的香烛。
大家东瞅瞅,西敲敲,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突然,我从地板发出的空洞声想起下面是否会有玄机,因此建议找个缝隙撬开看看。
当第一块木板撬掉后,黑咕隆咚的地下立即窜出一股腐臭味,熏得靠近的人连忙捂住口鼻,一陰一森的暗室呈现在脚下。原来,因为房屋建在石阶上,地板下面随墙基分割出了若干低矮空间,形成一个个没有用途的暗室。这种结构的主要功能是美观和防潮。book.sbkk8.cOm
第二块木板翘掉后,为了尽量减少破坏,我叫大家停止拆卸,然后屏住呼吸把头探一入三十来公分宽的开口下,借助手电光扫视下面的情况。这一看把我惊出一身冷汗。在微弱的光线里,我看见两米开外蜷缩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一尸一骸,一个惨白的骷髅悠悠地对视着我。
“有人!”我下意识地缩回头大叫一声,把在场的人吓得一阵慌乱。
同事迟疑道:“真的……有人?没看花眼吧你?”
“继续,继续拆,往那边!”我答非所问地指着地板说。顺着指尖,我看见那正是自己昨晚睡觉的一床一边,不禁打了个冷颤。
很快,地板被拆开了六七十公分。我叫大家停下,找来两盏马灯和一只手电筒,带上它们与同事和一个当地人员跳进暗室,匍匐到那一尸一骸前。这时,我们发现在她身旁还有一袭小儿衣物和一个不太完整的小头颅。我们小心翼翼把全部一尸一骸衣物传送到了上面。
“天哪,是她!”同事突然惊叫起来,又把大家吓了一跳。“就是这头发!”他指着一簇卷发说。
只见那卷发长长的浓浓的,虽然蒙尘却依然黑亮秀美,昭示着死者生前的年轻和时尚。
我说:“这里光线太暗,统统弄到前面院坝去。大家小心点,要保持原样,尽量小心,小心啊!”
不一会儿,骨骼衣物转移到了敞亮的院坝,并按刑侦方式拼接摆好,然后进行测绘记录。
“没错,就是这裙子!”只见同事指着地上的长裙又惊叫起来。
我顺眼看去,见那是条白色丝质长裙,已经泛黄还有些暗斑,已被搬弄出些破口。那大人的骨架很高挑,头颅上珍珠似的两排牙齿特别整齐白亮,其生前的美貌由此可见一斑。可怜的小孩儿骨架已残存无几,小头颅上两对米粒大的一乳一牙显示着稚一嫩。面对此情此景,大家无不动容。
一切程序一性一一操一作完毕后,我们报告了镇领导。镇长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母子死因,同时联系我们市局留下我和同事,由我牵头会同三名当地干部开展工作。办公室就设在客栈。
两天后,我们寻访到原裴家大院的一位姓王的老年女佣。在专案组办公室,我们给她讲了这几天的发现,然后带她到隔壁辨识那些一尸一骨和遗物。老人家一眼认出那条长裙,神色顿时急迫起来。当她的目光移到那惨白的头颅和秀美的卷发上时,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嘴里喃喃着,“方姑一娘一……方姑一娘一……”接着凑近遗物继续细看,突然双手抓起那席小儿衣物失声恸哭起来,“小少爷呀……”
一声恸哭,哭出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悲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