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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马上给一妈一一妈一打电话,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家属院住的时候那个经常和我在一起玩的女孩,叫小寒。她说我当然记得了,她不是经常会来咱家吗?你们那么好。就是可惜了。那时候……
我不给她时间抒情,马上接着问,那她们一家后来去哪里了?你知道他们的电话吗?一妈一你赶快找找看,我有急事。
听说是去Z城了吧。很多年啦,她死后他们家就搬走了。你现在让我找他们的电话还怎么找得到?小夕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哦,没事,我先挂啦。不等一妈一一妈一多问,我挂断了电话,跌坐在座位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小寒死了,很小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记得了?我像是被人一抽一空了一样觉得灵魂无处投递。如果小寒真的已经死于非命,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而我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不,绝对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孩子,我要问问清楚。
我在马戏一团一外的栏杆那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正在和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玩。坐在草地上像是两个纯洁的天使被遗落人间。他们嬉戏打闹,不时的欢笑。
我走过去,那个女孩是那么健康可一爱一,圆圆的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像是一只甜美多一汁的桃子。他们在玩变形金刚,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而现在的孩子也许早就没见过了。
我问那个男孩,你白天一直不回家吗?你的爸爸一妈一一妈一呢?
他头也不抬地说,找不到啦,我晚上要去接我们伙伴去呢!白天就在外面玩呀。你别担心哦,你看你看,我带着钥匙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根蓝色的带子上系着一把崭新的钥匙。可是,那把钥匙是配钥匙的人才有的那种,是一把原件,上面并没有咬齿。
我语塞了。那个小女孩也站起来,她说小夕我们走吧,天要黑了。
我顿时紧张起来,我盯着那个小女孩看,突然我觉得她的样子我很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我问她,你们要去哪里?book.sbkk8.coM
但是她却似乎没有听见,还是对小男孩说,你把我的纸人都给弄坏了。你要赔我。然后她又嘻嘻的笑起来,这个变形金刚就是我的啦!说着他们就一起往别处走了。
我冲上去,拉住女孩的手,肉肉的软一软的,很一温一暖的小手。我问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下轮到那个女孩很狐疑地看着我,她说我叫小寒啊,小夕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呢?你要是再忘记我我就不和你玩啦!
我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就是小寒,她认识我,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他身边站了两个杭小夕,一个十岁,一个二十岁。我真的分辨不出来,我和那个男孩,谁才是杭小夕?如果都是的话,那么哪一个才是纸人呢?
等到他们走出好远,我才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地冲她喊,小寒你们要去哪啊?
她这下听见了,回过头对我笑,我要走啦,我的纸人被老师撕碎啦。
那我呢?我也是被刘老师撕碎的那盒纸人中的一个啊。他们会去哪里?我觉得害怕,那种恐惧像是流淌在血管里的物质,根本摆脱不掉。于是我硬着头皮追上去。
我跟着他们走,两个孩子在我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我的腿却像是被灌了铅,每迈动一步都沉重无比。无论我怎么奋力地追赶,都无法靠近他们,就是隔了十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奔腾不息的河流,这彼岸两端生与死的距离,相观不相关。book.sbkk8.cOm
他们走过一处机械轰鸣的工地。一座大楼正在打地基,吊臂在徐徐移动,升降机的链条咔嚓作响,还有搅拌水泥的翻斗车。
小寒还在蹦蹦跳跳地走着,像是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那么一精一力充沛地在尘世飞舞。那个男孩走在路的里面,要跨过沟壑上铺着的竹板。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小寒一下子没有站稳,从竹板上直直地掉下去。而沟里正在轰鸣着的,则是一辆正在运转的翻斗车。
我的血液全部冲到了头顶,我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我终于想起来了,在我十岁那年有一次和小寒一起放学回家,路上贪玩路过一个工地。小寒就是掉进了搅拌水泥的翻斗车里被活活地绞成了碎块。她的一尸一体已经无法辨认,是警察从一摊水泥中拾捡出肉块,装在了袋子里一交一给她父母的。后来她爸爸一妈一一妈一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很快就离开了那座城市。
我看着那个小男孩,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动于衷的样子。看见我站在他后面,快步跑过来,嘴里不停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一直扎根在我心里始终在折磨拷问着我的一个瞬间。我因为小寒不答应让我抄她的作业而发脾气,然后用力推了她一下。我只是要推她一下,可是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子。
晚上我还是去那家迪厅上班了。我不想躲,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稍纵即逝,我从未如此肯定过,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往事,我根本就无处可逃。
凌晨,那辆夜班车如期而至。还是孙小洁在开车,我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然后在某一个站台,那个小男孩和小寒还有刘老师一起上的车。他向我问好,然后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小寒和他还有刘老师他们并排坐着。刘老师的个子高,我清楚地看到她的头顶上有两排黑乎乎的血窟窿,还在汩一汩地冒着鲜血。
而小寒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被线缝合的针脚,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被人用碎布块缝制的娃娃。水泥和血液混在一起,夜晚的空气中有诡异的香味。
刘老师把我们的纸人撕碎之后,小寒曾经哭着用胶布试图去把它们再粘好。可是她没成功,那些纸屑太碎了,她唯一粘好的那一个,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