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春雨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赖森瞳和丁澳早已在病房里守候多时了。我看着被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样的春雨,只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春雨被送来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丁澳一舔一了一舔一干涩的嘴唇,声音里透露着刻意掩藏的颤一抖,“医生还说……春雨的身一体上布满了划痕,就好像被人用利刃在他的身一体上刻了幅画一样。”
我猛然一惊,忽然记起昨晚梦中脸颊上的刺痛。我稍微闭眼稳了下心神,问:“彭歆呢?她怎么没来?”
丁澳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了窗外。
“彭歆她……死了。”赖森瞳支吾了半天才开口说话。他看我瞪着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赶忙摆手解释,“我没有骗你,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春雨和彭歆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在街心公园的水洼前昏迷了多久,而且……而且彭歆的头不知道哪去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齐刷刷地切掉了似的。”赖森瞳顿了顿,又若有似无地补了一句,“感觉就像是武侠片里的血滴子一样呢!”
双一腿突然丢一了力气,我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一一床一一前的椅子上。
头……被切掉了?身一体还被刻了画?
雨幕像只鬼一样又覆盖上我的脑海,我仿佛成了一个不能主宰自己思维的傀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雨水轻巧地从天而降,然后一温一柔地亲一吻上一把硕一大的黑伞。不过是片刻的宁静之后,伞面便疯狂地旋转起来,雨滴也退去之前的柔顺,重生成为一片片狰狞的刀刃。
我痛苦地摇着头,把脸深深埋一进双手间,强迫自己不要再一胡一思乱想下去。忽然,有什么在脑子里闪了一下,我猛然抬起头,皱紧眉瞪住赖森瞳,问:“那春雨身上到底都被刻了什么?”
赖森瞳挠了挠头发,说:“好像是车什么的吧,可能还有人……”
丁澳朝着赖森瞳翻了个白眼,“那明明是一把把不同形态的雨伞好不好!”
4赴死
回到宿舍时已近正午,我如同行一尸一走肉一般对身旁的事物浑然不觉,直到趴在一一床一一上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丁澳同我一起进了寝室。
“森瞳呢?他不是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吗?”
“你没看见?他刚刚不是在楼下撞上一个清纯的小师妹嘛,早跑过去搭讪要电话了。”book.sbkk8.coM
“他可真有闲心。”我把脸转向墙壁,只感到脑袋里满是不堪重负的涨痛。
丁澳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过说起那小师妹啊,清纯倒是不假,可皮肤也太白了点,跟朵山茶花似的,而且大热天的还举把大黑伞,跟顶着个招魂幡似的在校园里晃荡,这是唯恐森瞳这样的一浪一子们发现不了她吗?”
“黑伞?”我一个鲤鱼打挺从一一床一一上翻身坐了起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也顾不上跟茫然的丁澳多解释,就匆匆奔出了寝室。
可是哪里还有赖森瞳的影子呢?校区里到处都是各自来去的欢声笑语,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不安与焦急。就在我不知究竟该往哪里追去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把一晃而过的黑伞,我赶紧朝着黑伞的方向奔了过去。
每当我不小心快追丢一了方向时,它便会不失时机地在角落里停留片刻,仿佛在刻意为我指路一般。而当我跟着它七拐八绕地走进一个偏僻的巷道时,我发现了横躺在那里的赖森瞳。
此刻,赖森瞳的身一体就像是一块加大版的蜂窝煤,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烟头般大小的洞点。血液已经干涸,在他的身一体和身侧固执地一一交一一错出一摊摊难言的触目惊心。唯独靠在赖森瞳手旁的那把黑伞上的血液还是新鲜的,正顺着伞骨悠闲地爬行。那伞檐处,竟是不同寻常的锋利。不,那不像是刀刃,倒更像是……指甲。
在即将呕吐出来的前一秒, 我跑出了巷道,当然,手里不忘抓住那一柄一血淋淋的黑伞。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害死了彭歆和森瞳对不对?”我蹲在路旁,狠狠捏住黑伞的伞面质问着,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虽然我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荒唐到不可理喻,但我却找不到不这样做的理由。
我这时才细细端详起手中的黑伞,伞面的质地柔软而平一滑,摸上去就好像是触到了谁细腻的肌肤一般。坚一挺的伞骨和伞把竟是剔透无瑕的青白色,这让我禁不住想起了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森森白骨。一丝丝凉意刻不容缓地刺入我大张的一毛一孔里,我用颤一抖的左手死死按住颤一抖的右手,赶紧站起身走到路旁的垃圾筒,见四下里没人,将黑伞朝里一丢,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学校。book.sbkk8.cOm
天,又下起了连绵细雨。
回到寝室的时候,丁澳并不在。我擦去脸上的雨水,刚倒了杯水喝下去,丁澳的声音就追了过来,“文文你跑那么快干吗?我在你身后那么喊你,你都不理我!”丁澳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口。
我回过头去,忍不住被刺痛了眼睛。因为丁澳手里握着的,正是我刚刚丢弃的那把黑伞,上面残留着的赖森瞳的血迹尚未被雨水冲干净,正凌一乱地蛰伏一在暗沉的伞面上张牙舞爪。
“你从哪里弄来的?”我惶恐地指着丁澳手里的黑伞,问道。
“你还说呢,你一言不发地就跑了出去。看你神色那么紧张,我总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就跟着你一起跑出去了呗。可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你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等我好容易找到你的时候,就只看见你丢一了个什么东西在垃圾筒里,然后你就又开始跑,喊你你也不听,我一时好奇就想看你到底扔了什么。”丁澳满脸的不解和埋怨,“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停地跑什么啊,参加马拉松呢你?还有这伞,不就是沾了些颜料吗,好端端的你干嘛扔掉,用水好好冲冲不就干净了。”
“丁澳……”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他说清楚这件事情。
“唉,不和你闲扯了,我还有课得先走了,这伞我先拿去用用。”丁澳说完抓过书包就要出门。
我用力拉住丁澳的胳膊,“这伞你不能拿走!”看着丁澳莫名其妙的脸,我斟酌着词句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说,春雨和森瞳的意外,都是因为这把伞的缘故,你信不信?”
丁澳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认真地看着我说:“说什么呢你?森瞳怎么了,他不是正和小女生约会呢吗?至于春雨……文文,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谁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警察一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说着便拉起我朝着一一床一一铺走去,“你好好睡一觉,别自己在那一胡一思乱想了。好了,我还得骑车赶去东校区上课呢,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也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胡一思乱想,我也希望自己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又都和以前一样了,可……我看着丁澳离去的背影,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着他,以免丁澳也发生什么意外。
可我才刚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丁澳,被剧烈撞击后已经变形了的自行车落魄地倒在地上,肇事司机和惊呼的行人围满了丁澳的身旁。
我没有走过去,因为我已经什么都瞧不见了。我的眼里,只剩下漫天漫地的雨幕,还有那把飘零在风雨中品味着血腥气味的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