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租住的房子很小,只是一套两居室的辅卧,鲜血很快漫到客厅。幸好主卧并未出租,里面锁着房东的杂物。
以前在乡下时,我扛过死猪,想不到死人比死猪还沉,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拖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于是,刘知味殷虹的鲜血哗哗哗地涌进了下水道。
那一刻我的身一体里空荡荡里,并不觉得害怕,脑子里一片茫然,只是觉得刘知味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高大,怎么一死,身一体就显得这么占地方呢?
这时,他衣兜里有一个暗一红色小本子滑落出来,表皮和前几页都被水浸一湿了,只剩最后一页的字迹依稀可辨:
所有订餐单上都有对送餐员外貌的要求。
U质披萨的老一胡一说,死者钱明的送餐单上,要求送餐员是小麦色皮肤、声音低沉有磁一性一的年轻帅哥;
天天美快餐的小松说,死者宋晓一陽一的餐单上,要求送餐员有着瘦削而一性一感的下巴‘
辣妹一子快餐,身材修长的高个子;
好美味汉堡,头发浓一黑;
一陽一光烧饼,鼻梁高一挺不戴眼镜;
刘婶蒸食,%¥#@&
虽然最后一行字被水浸一湿无法辨认,但那些字迹的下面,刘知味按照他收集来的资料,把死者们快餐单上的描述综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简陋的肖像——是崔善棋!
他说的没错,凶手的目标,就是崔善棋这样的人!
“嘟嘟嘟!”一阵礼貌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继而,一个低沉的、有磁一性一的、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说:“您好!U质披萨送餐!”
是崔善棋!怎么会是崔善棋?
“嘟嘟嘟——您好,您的餐点到了!”
我急忙关掉水龙头,屏住呼吸,暗自祈祷他尽快离开。
这时,隔壁的人打开门,不耐烦地说:“嚷嚷什么啊!”
崔善棋轻声说:“很抱歉打扰到您!”
“哦,那姑一娘一叫外卖了啊,她在家呢,我刚才好像还听到她和男朋友打架呢!”说罢,邻居“嘭”地关上门。
真多嘴,不说话会死吗?!
崔善棋又轻轻敲了几声门,小声嘀咕着:“打架?该不会出事了吧?”接着,他大声喊道:“李小一姐,您没事儿吧?您的餐点到了,麻烦您签收一下!如果您一直不开门,我就下楼叫保安了哦!李小一姐?您还好吗?”
我无奈,只好稍微整理了下衣衫,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李慕兰?怎么是你?”崔善棋满脸惊讶,随即,他又解释道,“哦,U质披萨的送餐员都辞职了,我就找了份儿夜间兼职……这件事你别跟老板说啊,影响不好。”book.sbkk8.coM
“哦……可是……可是我没有订餐啊!”我用一只脚顶一住半开着的门,生怕他会顺手推门而入。
“没错啊!”崔善棋核对了下门牌号。
“你走吧,我真没点。”
“也许是你男朋友帮你点的呢?”这时,崔善棋微微皱起鼻子,“你房间里是什么味道?天啊!”他的目光落在我赤一一裸一地脚踝上,“怎么全是血?!你哪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只是不小心划了下。”
“慕兰,”崔善棋担忧地望着我,那眼神几乎要将我融化。曾经多少次,我幻想着我们能有一次真正的、非工作一性一质的一一交一一谈,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对我的嘘寒问暖,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慕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老实!”
崔善棋说着,十分仗义地用力推开门,似乎要打抱不平替一我教训那个所谓的“男友”,于是,他看到了从卧室到洗手间之间的那道刺目的血痕,继而,看到了水龙头下的刘知味。
“你、你杀人了!”他的脸顿然变得煞白。
“你听我解释……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我反手锁好门,试图解释刘知味的一尸一体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他,他威胁我们!”
“威胁?”崔善棋摇着头,“我们?!”
“是啊!”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他威胁我们,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就急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动手了……我太害怕失去了啊!”
“你疯了吧!”崔善棋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望着我,“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何况,我是有女朋友的!”
“你有女朋友?你应该一爱一的人不是我吗?”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我的眼里,或者在我的想象里,崔善棋一直是孤身一人,他从不和餐厅的服务员说笑,永远都独来独往,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呢?book.sbkk8.cOm
为了他,我熬了多少个晚上织围巾?为了他,我做了小偷;为了他,我甚至杀了人!而他竟然有女朋友?那我算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你冷静点,”崔善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尽量不再刺激我,“慕兰,你冷静点,我知道,一定是刘知味企图伤害你,你出于自卫才误杀了他。你是个好女孩……你、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刘知味一定是对你起了邪念,对不对?我们一起报警,我替你作证,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自卫!”
崔善棋边说边掏出了手机,我扑上去,将他的手机打落在地上,“不许报警!”
“那、那我帮你保守秘密,我谁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他边说边退到门边,但那扇门已经被我用钥匙反锁了。
“你真以为我是傻乎乎的乡下妞吗?就你们大学生聪明是吗?”我哭着,“你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欺骗我的感情?”
“我……我什么时候欺骗你的感情了?你真的疯了!”崔善棋突然转过身,拼命晃着门:“救命啊!救命啊!”
“你根本不一爱一我!”我顺手扯过衣架上那条一精一心织好的围巾,从后面套住他的脖子,“你这个感情骗子!”
“慕兰,慕兰,”崔善棋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挣扎着,哀求着,“对不起,请原谅我现在才知道你喜欢我,你别激动,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让彼此多了解一些,也许,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的,就像你期待的那样。”
“晚了,没有机会了……”我使出蛮力,将崔善棋拽进卧室,“我的手太难看了,你不会喜欢我的……”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用那条围巾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因为没钱做手护,我连这条围巾都不敢亲自送给你,呜呜呜……”
“这、这条围巾是你织的吗?你……你松开……你松开让我看看……我想我一定……一定会喜欢的……”崔善棋渐渐没有声息,他死了,戴着那条我亲手为他织的、饱含一爱一意的围巾。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望着屋子里的两具一尸一体,不停地一搓一着手,似乎这样,这能将手掌上那些丑陋的老茧一搓一掉。它们太丑了,我必须做手护,必须。
门外隐约传来邻居们的声音:“好像有人叫救命?”
“哎?送餐小哥的箱子还在走廊里!”
“该不会出事了吧?”
“报警,赶快报警!”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兔子善棋”欢快地跳出来,深深地冲我鞠了一躬,于此同时,手机莫名播放孙悦的歌:“感谢你,我衷心谢谢你……”
“兔子善棋”在感谢我吗?
感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