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晚的雾格外浓。太一陽一落山不久,世界便失去了轮廓。
警察在楼下加装了两盏强光灯,灯光所及之处,雾气焦躁不安地翻滚,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从这个角度看,平台好像扣在一杯稀释的牛一奶一里。比起捉拿凶手,他们首先要确保不再发生命案。
按照他们的一习一惯,附近肯定安排了巡逻,但不会在楼内监视,昨夜就是例证。
为了保险,我特地等到凌晨两点才开始行动。
我拎着工具箱进入消防通道,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像是一只猫,麻利地在杂物的缝隙中穿梭,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站在那个红圈前,我把电筒放在身边,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工兵锹,抵住地面的裂缝,脚底使劲一踩,锹尖滑开,摩一擦出一连窜火花。
比预计的坚一硬得多,好在我有所预料,带了把镐头。
我抡圆镐头开始挖掘,古怪的碰撞声在停车场里回荡,夹杂着类似手指弹击骷髅的突突音。这坚定了我认为这个圆圈下是中空的信心。
挖了十几分钟,我累了,停手休息。地面出现了一个浅坑,坑底的水泥居然也是紫一红一色的,看来这个红圈并不仅仅是表面刷了涂料那么简单。
建筑师多少都会信奉风水之说。通常而言,打地基时要是挖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会就地掩埋。他们恨不得把那些东西送得越远越好,生怕对自己造的楼房有不利的影响。除非遇到不能移动或者不敢移动的情况,才会这样解决。
我捡起水泥碎块一搓一了一搓一,红色的粉末沾染了掌心,是朱砂粉。古人有种说法:遇见悬梁自尽的人,向地下挖掘三尺,必见朱砂。每逢含恨而死的人入殓,往往会在棺材钉方放一粒朱砂,以求死者安心投胎。
他们在挖地基时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在此中邪坠楼的将军。他生前做事的风格简单粗一暴,可是死后却留下了很多未解之谜。book.sbkk8.coM
比如他上司的神秘死亡。我几乎可以确信是他暗杀了上司,以求升官填缺。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多少猜出了一些。
书中记载那些人是暴毙,这两个字很有意味。古时的官员死亡而不对外宣布死因,仅有两种情况,一是恶疾,一是天谴。
赳赳武夫突染恶疾的可能一性一不大,何况还是接二连三。那么只剩下天谴的一种可能了。所谓天谴,大部分情况是雷击身亡,另外还有一种比较罕见的情况就是……
呜呜……
有人在哭?!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我刚要回头,一股一陰一风直扑后脑勺。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一声闷响,手电筒灭了。
呜呜……
哭声重新响起,幽灵般地在身边徘徊。我发现自己的双手散发出荧光,尽管很微弱,但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我笑了。
“我很高兴,你为这个乏味的过程增添了有趣的结尾。”我鼓掌道,“你好像算准了我会来,而且一定会挖掘这里。不过这些荧光剂是怎么回事?”
呜呜声越来越大,变得不再像哭声,而是凌厉的风声。
“臂力不错嘛,你要是早生一两千年,没准也会成为将军。”我缓步移动,“书上说那个将军擅使左右,我以为左右是指他的手下,现在我明白了,流星锤的别称也叫左右。”book.sbkk8.cOm
是的,流星锤。就像我先前想到天谴的另一种形式,就是被陨石砸死。那个将军杀了上司后,伪装了现场。当时的检验技术很落后,而且正逢乱世,就算前来调查的官员有所怀疑,也怕节外生枝,草草接受了天谴的说法,秘密结案。
“怎么不说话?”我笑道,“你是在专心瞄准,还是在担心自己像电一影里的反角,占尽优势,却因为对主角啰嗦炫耀而失败了?”
显然是后者。我的话还没说完,风声迎面而来,我向左侧跃起,就地打了个滚,可肩膀还是挨了一下,痛彻心扉。
“你瞄得很准嘛。”我尽力使声音保持平稳,“哦,对了,我擦过汗,额头上有荧光。”
他没有给我喘一息之机,又是一阵风声,我滚向右边,锤头擦过肋部,疼得我险些背过气。
“够了!”我叫道,“我从不亲手杀人,你不要一逼一我。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离开,至少还能暂时保命!”
对方没有理会,把这句话当成了纯粹的恐吓,锤子舞得虎虎生风,一心想取我一性一命。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爬起来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就撞到了柱子上,撞得眼冒金星。那人疾步追来,眼瞅就要近身,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噗通倒地。
我一揉一一揉一脑门,从裤兜里掏出备用的手电扭亮。只见段斌仰面朝天地躺着,胸前多了条吓人的切口,血如泉一涌。在他面前的两个柱子之间,几根黑色的金属线绷得笔直,那是我刚才躲避时布置好的。
“告诉你离开,你偏不听。”我冷笑道,“这东西是特制的,稍微用点力碰到就会皮开肉绽。”
他手里握着一根橡胶绳,绳子被金属线隔断,锤头远远地甩在一边,走过去捡起来看,是一块方砖,上边打了几个用来固定的孔,就是它们发出了那种呜呜的怪声。
角度和力量调整好,它砸到人的头顶造成的伤害,与从楼上坠一落没什么两样。方砖都是一个模子制造出来的,砸死人后,换另一块代替即可。
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有人要找死,谁都拦不住。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走回去继续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