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德庆堂是一座古老的大宅子,建于清朝道光年间,距今已有两百余年。宅子以堂屋为中心,两边各五排房子,每排十一间,共有一百多间房屋。宅子里面过道、走廊纵横一一交一一错,状如迷宫,四周绿树环绕。整座大宅子显得古朴、庄重、神秘。
古屋里面住了七十多户人家,白天热一热闹闹,到了晚上,就显得一陰一森森的。古屋里的住户也和古屋一样古朴,虽然已是二十一世纪初,但他们的生活似乎还没跟上时代的节奏。
十点左右,曾永祥带着侦察员小李和何畏驱车来到了德庆堂。
停好车后,曾永祥开始发牢一騷一:“上头放一个屁,下面就一一团一一一团一一转。两千多元,多大的事?硬要我们刑警队来处理!这差事太苦了,没有油水,还费力不讨好……我就不下车了,昨晚打了一整晚麻将,在车上补会觉。你们两人,何畏负责现场调查,小李负责外围摸底。”
曾永祥是部队的转业干部,先是在经警队,去年通过关系调到了刑警队做队长。对于这个刑侦外行,何畏和小李从心底不服气,但行动上很服管。
欧一陽一云凤的家在古屋的最后一排,紧一靠堂屋,屋后是一座小山,山上有一个桔园和一个坟场。
此时,欧一陽一云凤正呆呆地坐在外屋的竹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穿一件白底带小蓝花的衬衫,上面罩一件浅绿色的薄外衣;头发自然卷曲,有点灰白,像是头上顶着一一一团一一棉花糖;鼻子上架着一副暗一红色镜框的老花镜,却怎么也遮不住两个高高隆一起的眼袋。
铁和尚哭丧着脸躺在里屋的一一床一一上。损失了两千多元,他心痛得一晚没睡好,白天也懒得起一一床一一下地干活。
何畏进来时,欧一陽一云凤并没有动,只是略略低下头,眼光从眼镜上方“拐”出来,游离了两遍,然后停在何畏身上。
这女人有点怪,这是何畏对欧一陽一云凤的第一个印象。
“老乡,我是县刑警队的,来了解你昨晚被抢的情况。”何畏迅速扫了一眼屋子,然后直视欧一陽一云凤说。
欧一陽一云凤微微点了点头,不说话。
铁和尚在里屋听到动静,一骨碌从一一床一一上爬起来,大声嚷嚷:“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帮我把钱找到,两千多元啊!我一年才喂两头猪……”
何畏说:“你先别急,我们正在调查。”
欧一陽一云凤白了铁和尚一眼,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当时我一个人在外屋看电视,忽然冲进来四个蒙面人,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来,他们把我按倒在地,绑了我的手脚,用一毛一巾蒙了我的双眼,接着就去里屋乱翻。其中一个高个子用筷子插一进我的嘴里,威胁我告诉他卖猪的钱放在哪,如果不说,就把筷子插一进我的喉咙。我害怕了,就告诉他钱放在里屋的衣柜里。他们拿了钱从后门跑了。”book.sbkk8.coM
“那个威胁你的人的声音你熟悉吗?”何畏问。
“好像有点熟悉,又好像不熟悉。”欧一陽一云凤犹犹豫豫地说。
“他们的身一体有什么特征?比如头和手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只在他们刚冲进屋子时看了一眼,后来被蒙住了眼睛。只记得是四个人,有两个高一点,另两个矮一点。”
“是谁最先发现你出事的?谁帮你解一开绳索的?谁帮你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的?”
欧一陽一云凤望了铁和尚一眼,说:“我男人最先发现的,是梅三爷帮我解一开了身上的绳子,也是他帮我把筷子从嘴里拿了出来。筷子被昨晚来的警察拿去了。”
何畏想了想又问:“你昨天去拿卖猪的钱还有谁知道?路上遇到过谁?还去过哪里?”
“除了我男人,没有别人知道。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军伢子。我是在河边碰到他的,当时他向我打招呼,问我到哪里,我顺口回了句‘去张屠户家拿卖猪的钱’。从张屠户家拿了钱后我还去了镇上。”
“军伢子是谁?”
铁和尚抢着说:“军伢子是我们这里的‘烂崽’,八成是他们干的,这些天杀的!”
“哦,”何畏沉思了一会,说:“我们去里屋看看。”
铁和尚领着何畏来到了里屋。
里屋是一间卧室,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一一床一一,一个写字台,一个衣柜。何畏仔细地把屋子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在衣柜上提取了几个指纹。
写字台上摆着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吸引了何畏的视线。他随手翻了一下,书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笔记本里写满了日记,字迹很娟秀。何畏心想,看不出来这屋里的人还有如此一爱一好。book.sbkk8.cOm
临走时,何畏对铁和尚和欧一陽一云凤说:“你们如果想起了什么新的情况,随时通知我们。”
欧一陽一云凤忽然翻了脸:“知道的都说了,你们不要老是来烦我们!”
何畏心想,这女人真的怪,说翻脸就翻脸,大热天还穿两件衣服。
四
何畏回到警车上,小李已经在等了,曾永祥还闭着眼晴在睡觉。
何畏叫醒曾永祥。曾永祥打了两个哈欠,说:“摸清情况了吗?说说看。”
何畏先说:“受害人的住处在古屋最后面,我把屋里屋外都仔细勘查了一遍,案发现场被村民破坏,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只在衣柜上提取了几个指纹。根据受害人的描述,犯罪嫌疑人是在她男人出去乘凉时,蒙面直接冲进她家里,说明犯罪嫌疑人对环境和受害人的生活一习一惯非常熟悉。而且,他们似乎是专门冲那两千多元卖猪钱去的。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起案子是熟人所为,一个叫军伢子的烂崽嫌疑很大。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把一支筷子当凶器插一进受害者嘴里呢?”
“这支筷子现在在我办公室,明天让技术科提取一下上面的指纹。小李,谈谈你调查的情况。”曾永祥把头转向小李。
小李清了清嗓子,说:“我走访了好几位村民,主要调查到了以下几点:一,案发当晚,大家都在屋前的禾场坪乘凉,没有人发现有可疑人进了院子,案件发生后,几十个村民在屋子周围搜索,也没发现什么;二,古屋前一段时间经常闹鬼,案发那晚受害者嘴里插根筷子让大家觉得很诡异;三,有人怀疑是村里的四个烂崽干的,理由是他们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古屋转悠;四,欧一陽一云凤这个女人神经有点不正常。”
“那四个烂崽都有谁,问清楚了吗?还有他们的家庭背景?”曾永祥问。
“打听清楚了。军伢子、四一毛一、狗头、耗子。这四人中,军伢子、狗头和耗子是德庆堂的人,四一毛一是邻村张屠户的儿子。这些人以前有过偷盗、打架的前科。”小李说。
“张屠户的儿子……”何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曾永祥打断何畏的话,说:“受害人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忽然闯进来的四个蒙面人捆绑,然后实施抢劫的。正如何畏分析的那样,作案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欧一陽一云凤家那两千元卖猪钱来的。而知道欧一陽一云凤昨天去张屠户家拿钱的只有四个人——张屠户、铁和尚、军伢子和四一毛一。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开始抓人!”
何畏皱了皱眉,说:“曾队,我总是觉得这案子没这么简单,这中间还有很多疑问,是不是再弄清楚点。再说,还有指纹……”
曾永祥不耐烦地说:“不要再等了,再等,这些免崽子就跑了。先把他们都抓进来,然后一个个对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