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索命的孩子
周宥听见里面响起“嚓嚓嚓嚓”的声音,似乎有人正走过来。那个人有一个不好的一习一惯,走路不抬脚。
卷帘门“吱吱呀呀”地叫着,慢慢地升起来。升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里面那个人慢吞吞地说:“你进来。”
他为什么不把卷帘门完全升起来?他为什么不出来?周宥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只看见一双蓝色老旧的塑料拖鞋和一对大脚。那个人的脚很脏,脚趾甲乌黑,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洗过了。
周宥一咬牙,钻了进去。
那个人迅速转身,躲避着手电筒的亮光。周宥还是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睛很小闪着光,下巴上留着山羊一胡一子,比大多数男人的头发都要长。
不是隔壁老王。
周宥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失落。他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泡菜坛子,有大有小,上面没有图案,全部都是黑色的,显得死气沉沉。
那个人点亮了煤油灯,黄豆大的火苗无风自抖,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周宥觉得煤油灯和那只暖壶一样,都属于一个已经逝去的年代,它们不应该出现在生活中,应该静静地躺在博物馆,供人观瞻,供人追忆。
“怎么称呼你?”周宥试探着问。
“叫我老易,周易的易。”他说。
“我看到了写在钱上的那句话……”
“你想知道什么?”他打断了周宥。
周宥一怔,难道不管想知道什么他都能解答?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妻子出一轨这种事,藏在心里还好一些,如果让外人知道,那痛苦就会放大,让人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book.sbkk8.coM
老易一言不发,等着周宥的下文。
周宥横下心,说:“我妻子可能出一轨了……”
“隔壁老王干的?”老易似笑非笑地问。
周宥抖了一下,一下子觉得老易深不可测,彻底服了。他立刻换了一种语气,恭恭敬敬地说:“我也怀疑是隔壁老王干的,可是没有证据。”
老易沉默了一阵子,说:“证据就在你家里。”
“在哪儿?”周宥追问。
老易却不说话了,从一个泡菜坛子里掏出一把花生,一个一个地往嘴里扔。
周宥想了想,问:“是不是那只暖壶?”
老易还是不说话。
周宥又想了想,脑子里一下就炸了,脱口而出:“是我儿子!”
老易终于开口了:“你说错了,他不是你儿子。”
“我应该怎么办?”周宥无助地看着老易。book.sbkk8.cOm
老易吃着花生,不说话。
周宥一下就明白了,不能白问。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就带了这些钱……”
“放那里面。”老易指了指他身边的一个泡菜坛子。
周宥把钱放了进去,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一毛一茸茸的东西,似乎是活物,他吓了一跳,赶紧一抽一出了手。
老易从角落里拿出两个小木凳,让周宥坐下,又拉下了卷帘门,不见天路七号与外面的世界一下子隔绝开来。凝滞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那孩子多大了?”老易问。
“刚满月。”
“哪天出生的?”
“4月3号。”
“几点钟生的?”
“凌晨两点。”
老易闭上眼睛,手指毫无规律地动着,似乎是在掐算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半天,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闪着恐惧的光,低低地说:“那是一个孽种。”
“什么意思?”周宥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天日值月破,大事不宜,凌晨两点是丑时,丑时又是那一天的凶时。那个孩子在那一天的那个时辰来到这个世界,肯定是不怀好意。”
“他要干什么?”周宥有些懵了。
老易东张西望,上看下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就像一个正常人的动作放慢了十倍,让人发冷。过了一阵子,他盯着一个方向,时而侧耳倾听,时而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跟什么人一一交一一谈。
周宥不敢出声,更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