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车子终于驶到了城区。
周围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没有任何异常。
“停车吧。”她说。
白戈扭头看了一眼,金雀酒店到了。他心里一冷,什么都没说,找地方停下了车。他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和她有些什么瓜葛了,感觉她有些不祥。
她也没下车,小声地说:“我没带身份一证,你能帮我开间房吗?”
白戈想说他也没带身份一证,却发现身份一证在车上放着,只好答应了。其实,他的这个身份一证是假的,只用于和陌生女人开房。
客人很少,大厅里空荡荡的。
白戈登了记,又付了钱。那个胖胖的服务员一边找钱,一边偷偷地打量白戈,眼神很警惕。白戈立刻把头扭向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
服务员递过来一把钥匙,说:“306号房间。”
她接过钥匙,拉了拉白戈,说:“上去坐坐吧。”
白戈看了看她的胸,再看看头顶上明晃晃的灯,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答应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一流。
此言极是。
房间里干干净净,落地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白戈一进门,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陰一冷,然后是莫名的恐惧。他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没有人,又掀起一一床一一单,低头看了看一一床一一底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找什么?”她问。
白戈没说话,眼睛盯着门后的衣柜。那衣柜是米黄色的,很高,有两扇门,里面站个人不成问题。他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拉开了柜门,只看了一眼,就魂飞魄散——黑糊糊的衣柜里,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她耷一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五官,显得异常诡异。
他的腿一软,打了个趔趄,差一点跌倒。
“是我。”她慢慢地说。
虚惊一场,只是一面镜子。
白戈讪讪地说:“这家酒店真古怪,竟然把镜子放在衣柜里。”
她在一一床一一边坐下来,挺着胸,热一乎一乎地看着他。
白戈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一直以为是他在勾一引她,其实是她一直在勾一引他。一念及此,他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地问:“多少钱?”
“你先去洗澡吧。”她很平静地说。book.sbkk8.coM
白戈用最快的时间洗完澡,只穿着短裤走出卫生间,看见一一床一一头柜上多了一瓶酒,还有两个杯子。他看了一眼那瓶酒的商标,打了个冷战。
“过来。”她慢慢地招手,就像招魂儿一样。
“我,我不喝酒。”他支支吾吾地说。
“是吗?”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瓶酒,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很轻微,像是衣服摩一擦地面的声音,又像是极低的咳嗽声。
声音似乎来自一一床一一底下。
白戈的眼神立刻射一了过去。
她关上了灯。
黑暗掩盖了一切。
“你干什么?”白戈吃惊地问。
她打开了一一床一一头灯,很昏暗。
“太亮了,没情调。我们喝酒。”她笑吟吟地说。
“我不喝酒。”白戈硬一硬地说。
“你撒谎。”她的嘴唇动了几下。
白戈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那句话说完之后,她的嘴唇才动,这说明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死死地盯着一一床一一底下,身一体无比僵硬,一动不动。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这个房间里,死过一个人,一个女人。”
白戈抖了一下。
“她是被火烧死的,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
她低下头,喃喃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喝醉了,她应该能逃出去。”她抬起头盯着他,又说:“那天,有一个男人和她在一起。可是,起火之后,他独自逃走了。她意识不清,竟然躲在了一一床一一底下,最后烧死了。”
白戈脸色惨白,没说话。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令人一毛一骨悚然。book.sbkk8.cOm
白戈的脸更白了。
过了半天,她停住笑,眼神直直地说:“那个男人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脸白白的,没长一胡一子,和你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白戈颤颤地问。
她又笑了笑,平静地说:“报纸上说的。”
白戈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知道。”她背对着一一床一一头灯,脸上一片模糊,只有眼珠子闪着亮光。
白戈想了想,试探着说:“你是画皮?”
“你答对了。”她开始慢慢地脱一衣服,一边脱一边说:“你再猜一猜,脱一下这层皮,我是谁?”她的语调变得有些怪异,飘忽而细弱,缺乏质感。
白戈不敢猜。他掉头就走,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她冷冷地说。
话音刚落,衣柜的门突然打开了,伸出来一只手,挡在了门口。那是一只烧焦的手,黑糊糊的,五指怪异地扭曲着,似乎想拼命抓住什么。
白戈如遭电击,僵住了。
一一床一一底下,突然亮起了红光。一瞬间,墙壁变红了,一一床一一单变红了,衣柜变红了,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仿佛着了火一般。一一床一一底下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别走……”
这一幕,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白戈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抖个不停。
她轻飘飘地走了过来,轻飘飘地问:“现在,你猜出我是谁了吗?”她的眼神变得极其一陰一森,死死地盯着他。
她的嘴唇一直没动。
声音来自一一床一一底下。
一声惨叫,白戈昏了过去。
这看上去是一个冤魂索命的故事,其实不是。
真相是这样的——
白戈一直喜欢拈花惹草。
他的妻子想尽各种方法,也没能让他痛改前非。
她忍了一年,又一年,他依旧是恶一习一不改。
为了孩子,她不想离婚。还有,她还一爱一着他。
她只好使出了杀手锏。她知道,他就是七年前逃走的那个男人——她看过那份报纸,再回想起他回家之后的反常举止,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请了几个演员,演了这出冤魂索命的戏。
效果不错。
现在,白戈看见陌生女人都躲着走,再也不敢和她们搭讪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一流。
那是骗人的。
千万别信。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这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