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哲可能不太一习一惯新的环境,它总是一爱一躲在大叶水草的底部,懒洋洋地趴在那里,连我喂食的时候都懒得游到水面上来,如果不是它不时摆一动一下尾巴,我会以为它早就死掉了。我跟米黎商量是不是该给它治疗一下,它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撑不了几天。可是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哪家一一宠一一物医院会给鱼治病。下班的时候特地去水族馆买了瓶水族箱的除菌剂,效果还是不错的,第二天的时候小哲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米黎出去购物的那个下午。那天我下班很早,见她还没有回来,便想要做好晚饭等她。我做了一个南瓜派,启用很久都没动的烘箱时发觉里面有淡淡的鱼腥味。大概是上次米黎用烘箱做鱼没有清理,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有吃鱼,并且,不知是不是由于养鱼做一一宠一一物的缘故,米黎好像从来都不吃鱼。我边纳闷儿边去储物室找烘箱用的除味剂。然后,我翻到了那个盒子,我情愿自己永远没有这么干。
那个外表粗糙的纸盒子里,填满了干燥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条脱一去水分的鱼的干一尸一。其中有两条是身上有红点的白珍珠鱼,其余全是红白龙睛。每一条鱼都极力睁着两个大大的空洞干瘪的眼睛,嘴巴微张,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在拼命呼喊着什么。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放下盒子跑到洗手间干呕了半天。通过一个记者敏锐的直觉,结合所有的一切,不难想象到在这些鱼身上所发生的事情。book.sbkk8.coM
米黎买回这些鱼,并为它们一一画像。之前我见到的那些画,每一条鱼都有自己特有的肖像。虽然它们都是红白龙睛的品种,但是红色的花纹在身上的位置并不完全一样。在它们死亡或还未死亡的时候,她把它们放进烘箱里,迅速脱干水分,制成能够保存很长时间的干一尸一。然后,一条新的鱼会取代它原本在鱼缸里的位置。阿莫并不是一条鱼的名字,而是这十几条鱼共同的名字,同样,小哲也不是某一条珍珠鱼的特别称谓。我从鱼缸里捞出了那条游来游去的小哲,几天前在脖子上的红点转移到了向下一些的位置,并且它比上一条小哲瘦一些。这些细小的变化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但是对于每天都亲自喂它的我来说,这些微小的变化显而易见。这样,一条垂死挣扎的金鱼突然间又生龙活虎就有了一个简单的解释,因为它们根本就不是同一条鱼。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条活着的小哲,那些红色的斑点并不是用防水颜料涂在身一体表面那么简单,红色并不是鳞片表面的颜色,而是长在金鱼的体内,透过薄薄的半透明的鳞片而显现出的一种红色。突然想起前两天小哲在水晶缸里剧烈地挣扎,当时以为它是受到了我们争吵的惊吓,现在想来根本就是痛苦的挣扎,痛苦到,它宁愿离开自己赖以存活的水,也要早些摆脱那难以忍受的折磨。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凉。book.sbkk8.cOm
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我快速把盒子放回去,一切恢复原状。米黎进来的时候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她扫了眼电视,又看了我一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朝她笑笑,待看清楚电视上的内容,心里暗暗叫苦,居然是一档正在推销去皱美容产品的电视购物广告,我赶紧换了新闻台。
“今天回来挺早的。”
“嗯,我们今天任务比较少。”我小心翼翼地应答。
往常厨房里让人舒心和愉悦的做饭的声音今天听起来颇为刺耳,我觉得在油锅里炸的不是鸡排而是我的心脏,一顿饭吃得我汗流浃背。
我开始冷静地分析米黎的行为,重新审视我们的感情。我跳出来站到一个客观的位置上,米黎她在某些方面确实是有些偏执的。她每天会询问我工作的事情,查阅我的手机和聊天记录,监控我回来的时间。以前我以为这是些小女生的想法,太过在乎我又有些不信任所以会这样做,我都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来,觉得她做的有些过火,就算我们彼此相一爱一,也总该给对方留些空间的。诚然在我的心里她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可是我的生活中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忙碌。我不可能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分分秒秒都待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