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阿历克斯出现,他站在许久未清理过的大厅里皱着眉头瞟了我一眼。我想他大概还在生我的气,在他离开这里之前我曾做过一些事,或许令他仍旧介怀。
他不该再来这里,我可不想让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东西吓到他。
阿历克斯径直向会客厅走去。我跟着他,即使他不愿再理我,我也无法对他置之不理,我不停地盯着他看,看他那张与我相似的面孔,我已经太久不曾见他,我亲一爱一的双胞胎兄弟。
我跟着阿历克斯来到会客厅,院长已在那里等候。会客厅里倒是整理得十分干净,桌子上已经倒好了两杯热腾腾的茶,原来阿历克斯和院长早已约好。
他们有事要谈,院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震得门上的十字架嘎嘎作响。自从院长的脾气变坏之后,连举止都变得粗一鲁。
记得刚遇见院长时,他的确还是个和善的人。那时我和阿历克斯蜷缩在墙根下冻得发一抖,院长发现了我们。他走过来摘下脖子上宽大的围巾围在我们的脖颈上,然后问我们:“你们的家在哪儿?”他呼出的热气弥散在寒冷的风中。book.sbkk8.coM
我和阿历克斯摇摇头,声音细如蚊哼:“我们没有家……”
是的,我们没有家,虽然曾经有过。
我们的家在伦敦东区,是一间简陋的居室,在一堆拥挤的房屋间显得促狭。一妈一一妈一每天都会把家中打扫干净,努力使这里充满生活应有的气息。
在1940年德军空袭的轰炸中东区大多数住宅成了废墟,我们的家却侥幸留存了下来。那时我的年纪很小,记忆朦朦胧胧,只觉得周围的环境乱哄哄的,空气里似乎能闻到硝烟的气味。
我们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那时二战的战火已经袭卷了整个欧洲,为了守卫英国,父亲加入了军队,自此一去不回。
一妈一一妈一平时要做很多的活计来养家,一旦防空警报拉响,她会立刻丢下手上的活儿,拉着我和阿历克斯一起躲避空袭。
在我和阿历克斯六岁那年,她嫁给了一个码头工人。
继父是个酒鬼,喝醉酒后脾气会变得暴躁,阿历克斯曾经为了维护我而被继父打断了腿。
后来有一次继父和一妈一一妈一在街上争吵拉扯,没注意到一辆飞驰的轿车迎面驶来……如同一场噩梦,他们一起死在了血泊里。
我们兄弟俩的去处成了问题,舅父收养了我们,但是他的妻子不乐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口粮,在这个刚结束战争的国家,收养我们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一种负担。因无法忍受舅母苛刻的对待,我们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投身到伦敦街头茫茫的雾气里。
那一天街道上洋溢着圣诞的氛围,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高大男子摇着金铃铛逗一弄着孩子们,慈一爱一的父母守候在一旁,商店的橱窗里摆出了各色的商品和大大的圣诞树,来往的行人聆听祝福,脸上露出安逸的微笑。
而我们却迷失了,不知该去哪里。
天黑了,风开始呼一呼作响,雪花飘落了下来,顺着呼啸的风吹落在我和阿历克斯的头发上。
在饥饿和寒冷的折磨下,我竟然在稀疏的人群里看到已经死去的继父向我们走来,他满身是血,脑浆渗了出来,颌骨整个错位,整张脸面目全非。
他扭曲着肢一体向我走来,我倒一抽一几口凉气不住地颤一抖,竟无法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