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库,我打开手电筒卸下钓鱼的装备,装好鱼竿,和好鱼食,无意中一抬头我真的看见了一个女人,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腿很直,裙子很红。我的手电筒放在地上,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脸。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热切地盼望能遇到个女鬼来丰富自己的生活,钓鱼,已经不能满足一个在平淡婚姻里蠢一蠢一欲一动的男人了。
我想看她的脸,但是我知道用手电筒直接照人家的脸是很不礼貌的。
于是我继续和鱼食,右手里藏了一张100的钞票,并在转身的时候“无意”中掉在了手电筒的光晕范围之内。
不出所料,她弯腰,低头,我睁大眼睛,但是没有看见她的脸,她低头的时候长发甩到前面,挡住了整张脸,是的,整张脸。
她站地来脸又藏在了黑暗中,他对我伸出手,“你的钱掉了。”
我故意惊愕地抬头,“谢谢。”
“不用。”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郁。是能让男人抓狂的那种低低的一温一柔的忧郁,那声音,从耳朵进去绕到你心里伸出小手轻轻地挠,挠得你心境荡漾。
月亮并不明亮,周围空无一人。我和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开始攀谈起来,从屠宰场的猪肉说到上海世博,从飞机失事说到网络游戏,从水库说到她家一一床一一上。
最后她抱着我的脖子说她一爱一上了我,这个一温一柔漂亮的女医生一爱一上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屠宰场工人。
我受一一宠一一若惊,男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总觉得女人能成为砝码称出自己几斤几两,被这样优秀的女人一爱一上,就连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我都觉得今天比昨天更玉树临风了。
第二天晚上,我又忍不住要去“夜钓”。
临走的时候白暮挡住的门,她用眼睛盯着我,鼻子蠢一蠢一欲一动,“我觉得,你被女鬼缠住了。”
我的心里颤了一下,眼神瞟了一眼白暮的一搓一衣板,经过心里暗暗的比较,觉得被一个丰满的女鬼缠住也是幸福的,于是我把白暮推到一边,“别闹,什么鬼不鬼的,你还信这个?”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一向一温一婉的白暮眼睛里充满了杀气,双手紧紧地把摊开的《夜钓》抱在怀里。
白暮变得越来越神经兮兮,她每天翻来覆去地看那本恐怖小说,睡觉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就像是中了邪,于是我更加喜欢红棉。book.sbkk8.coM
男人都喜欢“野花”,不一定家花没有野花香,关键在于“野花”的“野”字,虽然方方正正但是里面蕴藏了勃一发而狂一暴的意境,想一想就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我是有家庭的人,把野花变成家花就失去了寻找野花的意义,所以在红棉提出要我离婚的时候,我狡猾地说这是早晚的问题。是啊,早或者晚,但是晚是多晚呢?
我是一个聪明又玉树临风的屠宰场工人。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婚,直到红棉给了我一份资料。
那是一张影印的报纸,头版上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白氏灭门惨案,真凶竟是亲生女儿?!》日期是12年前。
“我报考了心理学课程,教材里面有个例子说一个12岁的女孩遗传了母亲的一精一神分裂,在发作的时候杀掉了自己的父母和一奶一一奶一,我去图书馆找到这篇报道,我想……你应该看看。”红棉低低地说着。
我的手开始颤一抖起来。
我真的害怕了,害怕白暮,原来我和一个变一态杀手在一张一一床一一上大大咧咧地睡了两年!她会不会在我睡着之后用刀子在我脸上比划下手的位置?她会不会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她会不会在跟我吵架的时候一怒之下用菜刀把我分一尸一?
不可想象的危险原来就在我身边。
我承认,我认识白暮的时候为她身上散发出的惹人怜一爱一的孤独所倾倒,林黛玉一样的女子,总是让人忍不住要捧在手心里疼,当我知道她在孤儿院长大的时候,我马上向她求婚。
原来一浪一漫一爱一情的背后未必都是幸福。至少我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才能享受一爱一情。
在生命和一爱一情之间,我选择生命,因为在选择生命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份一爱一情在等着我。
我离开了我所在的城市,想静一静好好想想我的婚姻,还有红棉。我没有去游山玩水,只是找了个便宜的小旅店住了下来,每天看着天花板。15天后,我回来了,并且决定离婚。book.sbkk8.cOm
回到家,打开卧室的门,我发现她靠着一一床一一头坐在一一床一一上,身上盖着被子。
现在想一想当时房间里一定飘荡着不可思议的甜腥味儿,但是因为这个味道和工厂里的味道一样,所以我鼻子分辨不出来。
“别开灯,我喜欢这样。”她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沙哑。我把按在开关上的手缩了回去。
她对我招了招手,我坐在一一床一一边,白暮伸出手搂住我的脖子,吻住我的嘴。她的舌头灵巧地跳跃,在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一个东西送到我的嘴里。
那东西有点酸,有点铁锈味儿。我嚼了嚼,很筋道。
“这是什么?”我问。
忽然,白暮的手臂从我的肩膀上划了下去。我打开灯,白暮的脸白得吓人,嘴唇却红得刺目。我离开的这15天她瘦得变了样。脸上只剩下一层皮,倒在一一床一一上一动不动。
我掀一开了被子,然后愣住了,最后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被子里,白暮的右侧大一腿只剩下了一根骨头。身一体下面的血在一一床一一单上结成了厚厚的痂。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完全不能运转。直到警察来找我录口供,我才想起来要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那是一块肉。
白暮死了。医生说她的心理有很大的问题。
她的四肢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口腔里有很多枕巾的纤维,胃和喉咙都被胃酸灼伤。她之前的很久都没有吃过食物,只喝过很少的水。
她不可能是自一杀。
现在她身边的那本《夜钓》我一直收藏着,我不敢看,一翻开就能想起白暮,一想起白暮我就忍不住要吐出自己肚子里的东西看看那是什么。
《夜钓》的作者叫后半夜,很符合悬疑恐怖小说作家的风格。我很好奇,白暮生前那么喜欢这本书,说明这个作者肯定文笔不凡。书皮上写着这本书在天涯网络的“莲蓬鬼话”上连载创下千万点击率。于是我上网找到了这个作者。
作者的简介很简单,基本上除了生日以外全部都是保密的,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在一个文学网站上看见了她的照片。她站在黑夜里,腿很直,裙子很红。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你喜欢夜钓吗?
每个字都是一只贪婪的充满欲一望的手指,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缓缓地从屏幕里伸出来,要抓住我,把我带进它的世界。
我不顾一切地翻开了那本《夜钓》,里面写了一个恐怖故事。
一个已婚男人在夜钓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用情至深,于是想一逼一他离婚,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决定出去散心,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死在家中,并且死相恐怖……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我难以抑制地颤一抖起来,甚至忘记了呕吐。
《夜钓》的出版日期是2007年5月,原来我一直是在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来表演自己的生活。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