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我梦到了白暮。
她坐在卧室的一一床一一上,手脚都被绑住,眼睛被蒙起来,连鼻子里都被塞一进了东西。
“别喊,喊就杀了你老公。”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说。
她不停地发一抖,似乎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坐在一一床一一边,用果盘里的水果刀在白暮的腿上一下一下地切着,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的动作很小心,就像一个专业的厨师。
血汩一汩地流下来,但是白暮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无助地坐在一一床一一上。像屠宰场里的猪肉。
一会儿,白暮的腿上出现了很多很深的横着的伤痕。
她从腿上挑下一块肉,放在白暮的嘴边。白暮似乎很饿,于是张口就吞了下去。她现在没有嗅觉和视觉,就算给她吃大蒜她也尝不出味道。现在的白暮只剩下了食欲。
直到露出了森森白骨,那人才走,临走前她说:“低头就能吃到食物。”
我从梦中惊醒,想起那个一心一意照顾我的白暮,那个一温一柔的、坚韧的、孤独的白暮,忽然忍不住号啕大哭,像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寡一妇。
现在红棉对于我已经不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倾诉对象。开始的时候她经常来找我,我每次都抓住她说个不停,内容全是关于白暮的——白暮的贤惠,白暮的一温一柔……我昨天刚被开除,现在无业,有的是时间。
红棉是个执著的人,她依旧来看我,我没有功夫来研究红棉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是她的一爱一人还是病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连楼下的老张都不敢上来吃饭了,小区门口卖报纸的、买菜的,楼下复印社的,甚至小区里的猫猫狗狗都开始躲着我走了,他们都听过我惊天动地的一爱一情故事,听到想吐。
所以红棉的不离不弃让她成为了我最佳的听众。她贡献耳朵,就能得到一个绝佳的研究对象。
后来,红棉对我说:“你得了强迫症。”
“你每天一强迫自己回忆白暮,强迫自己吐出吃下去的食物,你需要接受治疗。”
“红棉,你知道《夜钓》吗?”我的眼睛贪婪地看着红棉的嘴,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book.sbkk8.coM
红棉的表情很冷静,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后半夜’吗?一个恐怖小说的写手。”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开除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算是正常地摇了摇头。
“因为前天,你在厂房门口跟一头刚宰好的还在流血的猪深情拥一吻,嘴里还说着情话……”
“一胡一说,你一胡一说!那是白暮!我不允许你侮辱他。”我怒发冲冠,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生气过。
红棉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更加确定她就是那个写恐怖小说的后半夜,她按照她的想法一步一步地破坏了我的生活、我的婚姻,甚至我怀疑是她杀了我最一爱一的白暮。
事情像一一一团一一乱麻一般纠结,真相大白是因为我在一一床一一下寻找丢失的拖鞋的时候找到了个日记本,黑色的封面,很破旧,原来这是白暮写的日记。
2008年5月23日,星期四,一陰一
今天我看见红棉了,是的,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我确定那就是她,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我都没有来得及叫她。一晃有将近10年了吧,她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孤独?她是不是还是那么恨我?也许当初我就不该选W做我的男朋友,当时我真的不知道红棉是喜欢他的,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选择W。她的父母死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很冷漠,悲喜都不形于色,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book.sbkk8.cOm
直到有一天,我把我和W恋一爱一的事情告诉她的时候,我以为她会祝福我,可是她的眼睛里满满的仇恨深深地震撼了我,她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我抢!”我惊呆了。她转身跑出了寝室。再也没有回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她可能已经死了,我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但都一无所获,最后我坐车去了她的老家,一个承载着她不堪回首的记忆的地方,果然,她呆呆地坐在布满灰尘的房子里,一个人窃窃私语。
我试图靠近她,“红棉?红棉?是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白暮,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你不是跟我说……是车祸?”
她忽然笑了,嘴角上一翘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骗你的,他们不是车祸死的。”
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身一体抖了一下,半开的窗子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是怎么死的。”
红棉忽然发出一声尖厉的笑,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们,他们都是我杀的。我没想杀他们,他们总是要求我学一习一学一习一,将来赚钱赚很多钱,他们和我一样都已经厌倦了贫苦的生活,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背负了太多的压力,需要宣泄的出口,那天我看见他们站在那个出口跟我招手,我就冲了过去,手里拿着刀子……”
我尖一叫一声,转身拼命地跑……
即使是现在我翻出这段回忆用文字记录下来,手依旧会发一抖。那是我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事情。
2008年5月26日,星期日,晴
顾峰每天穿着黑色的大围裙,在屠宰场做繁重的工作,他可能从来没有发现他白一嫩的双手是不曾吃过这样的苦的。有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他真相,让他辞掉这份工作,可是我不能。如果现在的生活能让他没有那么多痛苦、没有那么多烦恼,那么他就是幸福的。我讨厌真相,因为真相都带着倒刺。我总是偷偷地回忆过去的他,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写字是他最大的一爱一好。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他一把抱住我说:“白暮,我的小说要出版了!”我们兴奋得一一夜没睡,我和他一起探讨需要改动的情节。小说也最后定名为《夜钓》。
我每天都会把那本书放在身边,我也会偷偷地想会不会有一天他看见这本书会清醒过来?
我很矛盾,我知道过去的事情会让他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