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篇
小时候,最佩服邻里那位会说书的老大爷啦。甭管啥故事,在他嘴里总能演义出一精一彩叫绝的情节来。夏夜纳凉听过他个鬼段子,愣是骇得我打着手电才敢走回家。更好笑者,暑期后竟发现自己的作文,啥时也沾上他那有板有眼的说书风格了,让老师都大呼惊奇。哈哈。
16岁那年,我下乡了。作为最小的“老三届”,和学哥学一姐们一起,插队到了闽赣一一交一一界的一个小山沟里。
那是大山深处最荒僻的一块旮旯,距县城足有百把里远,四周群峰叠嶂,一条30多米宽的山溪居中穿过。将十个村落(当时叫“小队”)沿着溪畔的小街,首尾相连。乡公所(那时叫“大队部”)就位于相连的中段,两端的溪水在彼处的大木桥下汇合一处,流向城关。
在我眼里,那儿就像一块埋汰的璞玉,虽民风淳朴、山林奇秀、别有洞天;却也土地贫瘠,粮产低下、民生艰难。烂泥田里溢满了锈水,翠竹荫下破落着泥墙,让你仿佛走进了年代封尘的故事里。
尤其夜晚,乡间更是暗昧无边。小水电的疲乏,使路灯成了幽幽红丝,似睁血眼。户户皆油灯闪烁,如豆昏黄。万籁俱寂中,唯闻山风呜咽,不时送来几声林鸟怪叫,令人发一毛一。说书里常见的一陰一森氛围,全在这儿活转起来了。
那時没知青点,都住老乡家里。仨女生住楼下,男生们全挤在房东放农具的小阁楼上。那天夜里,我忍不住悄问身边的小许,你看这诡秘的黑暗中,不恰似有某种灵异,正蛰伏深藏、伺机而动么?他听了嘿嘿直乐,笑我必是看多了鬼故事。哼!我没好气地笑呛道:行,你胆大,哪天别被鬼撞上哦!……book.sbkk8.coM
这当然是句玩笑,可谁能想到啊,它竟一语成真!也就几天后的夜里,一桩惊天骇绝的魅影怪事,就在我们身边蓦然登场啦!而当事的目击者,恰恰便是小许!
作为我的好友,小许的坦诚踏实是公认的,绝对无人疑其作假;而其一向胆大豁达、无惧鬼邪,更是夙为大家所赞佩。所以那一晚,当看他竟吓得两眼发怔、面如土色时,所有人都震撼了,觉得比自己亲临亲睹还恐惧!——虽40多年过去矣,那一幕至今恍如眼前。
究竟啥事,居然让小许恐怖到如此?诸位不急,听我下面道来。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地里收割过了,白天农活少,夜里大伙儿一精一神足,都聚在油灯下看书或聊侃。小许则独自一人去“上街小队”,找插青的哥们“拼老K”去了。
这里需一一交一一代一下:我们那村靠近大队部。欲前往上街村,须先经桥头和中街两地。这俩村紧挨一起,住户相连,比较热闹些。我夜里也常去那边走走,听供销社的老陈拉二一胡一。但是,从中街再到上街就不同了,中间隔着一段好几里长的荒野山路。听上年纪老农说,那一带原本也是瓦房相接的,只因日本鬼作孽,当年在浙赣一线空投跳蚤,致鼠疫横行,硬是整村绝户地夺去生命,只留下一片废墟。book.sbkk8.cOm
平时,我们一般都搭着伙才敢走那段夜路。当晚因月色不错,小许自恃胆大,又带着手电,所以“犯牌瘾”后,见无人跟从,这才独自出发,要找水电站附近的上街牌友们切磋一番。
山乡的夜晚宁谧静寂。乡民们晚饭后,多半会聚在“记分员”家里,关心一下“工分”,谈谈明天农活的分工,再说笑闲扯一阵后,便各自回家,早早吹灯睡觉了。夜晚因而更显漫长,躺一一床一一上只闻溪水的流淌呜咽,伴着隔壁农妇哄睡幼婴的凄然哼调,勾人无限乡愁。
约近子夜时分,大家看看桌头闹钟,估计小许今晚鏖战,怕要在上街过夜了,遂下楼欲掩上房东家的大门。
蓦地,忽闻村头处处犬吠,伴着一阵急促脚步由远而近,最终嘭地撞开大门,跑进的一人正是小许!但见其喘一息未定便连呼“有鬼、有鬼”!众队友闻声莫不披衣下一一床一一,挑灯聚拢,惊问鬼在何处?昏暗的灯光把各人的幢幢身影投映在房内泥墙上,一陰一森摇晃,气氛一时凝固!
小许脸色发青,额挂冷汗,两手冰凉,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唉!——真是见鬼啦!”
大伙闻言相觑,心里稍安,忙问是否在荒村遇见了啥?小许只是点头,却语无伦次,说不出个究竟来。
因边厢的房东已在发声抱怨喧扰。大家遂不再追问,只是慰抚小许,并招呼其喝水、洗漱后睡去,一一夜无话。夜半醒来。我见小许还在翻身,不知是否睡不着,抑或在做噩梦?
次晨,他很晚方起。心神已定的他,不待大伙再问,便将夜里所见的惊秫一幕,一五一十地向我们和盘托出。说到恐怖的关节,犹心存余悸。而听众中的小女生,早已惊呼连连。
这正是:“因恃胆壮过荒村,谁知暗夜惹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