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引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全身肿胀得像个气球。他像是没有看到我们一样,自顾自地撕咬着手里不断挣扎的水蛇。他的喉咙破了一个洞,那些被吃下去的蛇肉都从那里漏了出来,他却恍若未觉,麻木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我警惕起来,不料身边的女人突然开口:“赵、赵老大!”
这一声惊醒了那个男人,赵老大的头扭转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看着我们。他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鲜血淋一漓的牙,疯狂地扑了上来。他的瞳孔竖成一条线,像是蛇的眼睛。
我心头一寒,一梭子子弹全数打在了他的脑袋和胸口。可这快被打成筛子的家伙竟然不管不顾,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
我抓着槍杆拼命地砸他的头,只觉得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愣神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摸出一条绳索套在赵老大的脖子上,用力地往后拉,勉强让我喘了口气。
我翻身把他压了下来,抓住绳索一头,快速地将这家伙捆了个严严实实。我吐了一口血沫子,喝道:“你身上有易燃物品吗?”
“有!”女人慌忙地翻出一小瓶高浓度酒一精一和一把打火机。
我把这两件东西往男人的嘴里一塞,转身冲女人喊:“跳水!”
只听“轰”的一声,赵老大嘴里炸开了火花,整个脑袋都被掀飞了出去。火焰迅速蹿起,把头颅和脖颈的断口烧得焦黑。可是,他居然跑了几步才颓然倒地。
头颅滚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往下沉去。我拖着那女人往湖中心游去,很快上了石台。
走近一看,我才发现这口石棺并不大,看起来像是孩童的棺材。整口石棺严密无缝,连棺盖的缝隙都没有。上面也未铭刻墓主人生平,只有一些模糊的暗一红色字迹,像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名字。那些字的笔画里还浸着血,因为时间太久而干涸发黑。
我拂开尘土仔细地看了看,顿时背后寒一毛一直竖——这是我李家祖上八代守墓人的名字,一直记录到我父亲。
脑子里“嗡嗡”直响,我神使鬼差地掏出匕首,在上面的空白处刻下自己的名字,割破手指把血滴尽了刻痕中。
细微的机括声响起,石棺裂开了一圈缝隙。我们俩使出吃一奶一的力气才把它推开,却没想到里面除了一堆零碎的骨头和蛇蜕之外,什么也没有。book.sbkk8.coM
那些骨头从人到乌兽应有尽有,但都残缺不全。女人双一腿一软,苦笑道: “没想到我们搭上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掀一开的棺盖内一壁还刻了六个字:灵蛇血,长生引。
心头的疑问变成了一根尖刺,扎得人生疼。我捡起一块蛇蜕,这东西通体发白,鳞片纹理处隐约有血丝连接,仿佛全身上下布满了血红色的细微裂痕。想了想,我往嘴里塞了一小片,竟然毫无腥臭味道,只有一丝冰凉的甜意。
村子里养蛇的人家不在少数,可没有谁家养过这样怪异的蛇。除了我,从我四岁起,这种怪蛇就一直伴随着我。
灵蛇咒
我们李家世代相传的药酒以蛇为主原料,各种各样的蛇按一定比例搭配好置于缸里。二十几年来,我对其中的每一种原料都烂熟于心,可是做出来的药酒总是缺少这样一丝甜味。原来不是我的技术有问题,而是我没有在酒中加入药引,也就是原本藏在这口石棺里的灵蛇。正如利刃以血开锋,哪怕是天地奇药也需用上引子。
这时,岸边本已倒下的赵老大突然动弹了几下。我们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见一条布满血红色裂纹的蛇从一尸一体的肚子爬了出来。那条蛇大概有小孩胳膊粗细,一米来长。它大概是被赵老大生吞进肚子里的,以至于还能保留一丝活气。
我和女人同时一抽一出刀来,戒备地看着它。那条蛇慢慢地朝我们游了过来,却没有发起攻击,而是艰难地爬进了石棺。之后它盘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竖瞳看着我,直到身一体完全僵硬。
我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全身都僵了起来。
女人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说:“花纹明显,肚腹窄小,尾尖细长,是雄蛇!”
龙王庙下的古墓已建成两百余年,我们家的药酒也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传承。如果说这种怪蛇是药酒不可缺少的引子,那说明这座墓里至少有两条这样的蛇,一雄一雌方能繁衍。想到这里,我赶紧打量起四周,没有发现雌蛇的踪迹,却在石棺下面看到了几行很小的刻字:嗜血灵蛇,长生药引,得之可配灵药。余偶于深山而遇之,囚双蛇于地下,筑墓以藏之。灵蛇寿长一性一凶煞,每年极一陽一之日方可入,夺其子嗣制药。虽得长安富贵,积怨实深,累及子孙后代,年止二十八矣。book.sbkk8.cOm
落款是我祖爷爷的名字,也就是我们李家第一代的守墓人。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实际上,所谓灵蛇血的长生效用就是蛇血液细胞里蕴含的创造再生力量,能够让病死细胞在蛇血的刺激下快速再生,同时也使得灵蛇血脉深埋在这些人的体内。所以当祖辈们死后,才会有那么多蛇盘踞在他们的一尸一骨上。
我们李家凭借这种神奇的药酒在村子里安身立命百余年,村里所有人都要敬我们三分,这样的风光体面却是我们的祖先从灵蛇身上夺来的。因为它们怀璧其罪,被囚禁在这座古墓里两百多年,甚至连后代都要被夺走做成药引。同时,我们家每代守墓人均活不过二十八岁,也是因为灵蛇的诅咒。准确地说,每一个喝过灵蛇血的人都是它们的仇人。因果报应,不外如是。
问题是,现在因为盗墓贼的意外插手,雄蛇已死,雌蛇逃出古墓,那么……
“不好,我们快走!”我额头上满是冷汗,扯着女人疯狂地往外跑,恨不得再生出八条腿来。
雌蛇一旦脱困,一定会报复这些饱尝它后代鲜血的村民!
尾声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逃出了古墓。
奔跑过程中,我已经把事情的严重一性一告诉了那个女人。她吓得满头大汗,但还是答应我去帮忙通知村民。于是,我准备先回家拿几件趁手的家伙。
村子里捕蛇的好手不少,但真正了解灵蛇的只有我们李家人。一时间我也顾不得阿香的背叛,刚跨进院门就大声喊:“阿香,出事了,快把我父亲留下来的捕蛇器拿来!”
阿香坐在井边没有回答我,我只得按捺住怒火走上前去。
“阿香,你……”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阿香怀里抱着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小木箱,只是里面的东西都不见了,想必是被她丢进了井里。
我气得脸色发白,伸手碰了碰她,却发现她的身一体已经僵硬了。
几个被我忽略的问题终于浮现出来:连赵老大那样有经验的盗墓贼都死在了主墓室里,阿香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灵蛇脱困,最先找上的当然是它最恨的人,那该是谁呢?
阿香慢慢地转过头来,她的两只眼睛都不见了,一条布满血红色裂纹的蛇从眼眶里缓缓地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