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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会说这根本只是对我重要而已,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呢——我想说的是,我从小就想跟老爸一样,当个飞行员,我猜“以后想跟老爸一样”这个想法,应该是每个男生小时候都或多或少会有的——不过,这好像也不仅限于男生就是了,我有个表妹,五六年前我见到她时,她说她以后想跟她爸一样当个卡车司机,算起来,她应该已经十一岁了,不晓得她现在还想不想开卡车。
老爸当然也知道我有这个梦想,毕竟他很清楚是谁从小就老一爱一跟他到工作地点,又老是趁他不在时跑到飞机上搞破坏——我发誓我只是不小心按了下按钮而已,谁知道它会真的动起来!后来等我稍大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教我一些简单的飞行知识,我猜他是高兴这么做的,只是他总是一爱一装成因为他刚好有空才顺便教我似的。
后来,他才终于让我实地体验飞行——用那台他不知从哪儿买的二手旧机种,还花了不少工夫改装,才让它真的能飞。虽然那跟正式飞行员开的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能飞已经让我兴奋得要死——尽管飞行中老爸还是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让我值得纪念的第一次飞行变得有点窝火,而且我还差点跟老爸吵起来,不过实际飞行在天空中还是很棒的一件事,我才飞完一次就忍不住期待下一次了。
我忘不了那晴朗的天空以及广袤的绿地、繁华的城市,还有山川、河流,那是很自一由、很舒服的感觉,虽然要我现在形容,我也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词汇——这种时候我就有点羡慕我老妹,她读的书超多,文笔也比我好一百倍,不过,那感觉真的很棒,你会觉得自己在这世上何等渺小,可是又何等幸运,能生在这世上,看到那么美的景色,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一辈子飞下去,永远不要降落。
老爸说,刚开始飞总是会很兴奋,要一直学到觉得这是件很稀松平常、很一习一惯的事为止,这样才能真正成为一个靠驾驶飞机吃饭的人,不然每次上去时都跟小鬼一样兴奋地鬼叫,飞的时候又随一心一所一欲乱飞一通,谁会雇用这种人啊?
不过,我才不相信他在飞行的时候一点都不兴奋。
他说,要等到我成年,念完书后才能去考飞行执照,不过我问过他的同事,我老爸早在比我小的时候就开始在飞了——不过那也是当时法令不太严格的关系,我真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生,虽然以我老爸的年纪来说,我大概已经算是太早被生出来了。book.sbkk8.coM
“噬梦魔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一个晚上,老妹早早就窝到房里写她准备拿去投稿给校刊的大作,我跟老爸龟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一点也不恐怖的恐怖片,一边下西洋象棋时,我这样问他。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继续盯着棋盘,正当我怀疑他没听清楚,准备再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他这样说:“就是吃梦的怪物啊。”
这回答跟没回答是一样的,于是我问:“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啊?”
“没有那种东西的话,你爹我不就要喝西北风去了吗?”
“谁跟你讲这个啊……我是说,那种东西是怎么来的?怎么形成的啊?”
“我怎么知道?”他这样说的时候,稍微把他的王后移到我的主教吃不到的地方去了。
“难道你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想它的原理吗?”
“没想过。”他仍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有时候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跟他之间的代沟吧,我一习一惯刨根问底,但他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从不去问多余的事。
“那,噬梦魔长什么样子?”
“这个说不好。”他过了很久才回答。
我皱起眉头,“说不好是什么意思?”book.sbkk8.cOm
“就是说不好啊。”
“你这样讲很笼统,我不明白!”我有点恼了。
“我怎么知道?它们每只都长得不一样啊,有红的,有绿的,形状也千奇百怪,我要怎么跟你形容呢?”
他的口气比我还凶,我只好闭上嘴。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以后应该也会跟老爸一样当个飞行员,专抓噬梦魔,所以我当然会很好奇我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长什么样子——虽然说成“敌人”有点严重,因为它们并不像杀人犯或强一奸一犯那么危险,它们不会真的杀掉你或伤害你,但是他们会吃掉你的梦,所以它们还是得被抓起来,而且它们也跟杀人犯和强一奸一犯一样,永远也抓不完,永远都会有新的噬梦魔出现,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出现的噬梦魔抓起来,尽量把它们的数量压低,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能防范的方法。
“当它们出现在附近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老爸这么说时,抬头看了我一下,他眼睛的颜色很淡,几乎要退变成淡金色,我记得他的同事们也有这种眼睛,那是长期面对噬梦魔才会有的后遗症,不过那并不会使他的视力受损,只是会让你眼睛的颜色变淡而已。
老爸说:“当你抓到噬梦魔时,那也等于是偷看了别人的梦,所以那些梦为了不让你继续偷一窥它们,就会想办法把你眼睛的颜色偷走,让你的眼睛在晚上变得跟猫咪的一样亮,那样它们就可以在被抓之前先发现到你,它们的同伴就可以趁机逃走。”
所以,老爸总是戴着有色的护目镜。
不过老爸说他偶尔也会故意把护目镜拿掉,因为有些噬梦魔的模样实在很特别,隔着护目镜看太可惜了。
“如果你当时带着照相机的话,就可以把它拍下来啊。”我说。
“神经病!谁开飞机时还有那种闲工夫?”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吐掉老妹那天发明的新菜品——蜂蜜蛋卷。我觉得那东西太甜了,而且还有一股焦味,但老爸好像没什么感觉,只是说他不喜欢吃鸡蛋的味道,所以才吐掉。
“那你下次带我去嘛,”我说,“我可以帮你拍,我的技术很好的。”
“你不用上课吗?”他白了我一眼。
“等放假的时候啊。”
“再说吧。”
我知道他这么说等于拒绝我的提议,我猜他大概是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