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了几个夜晚下黄鳝笼子的同村邻居,一听这调皮的麻拐一个人呆在荒坡子的坟地里,大家都不免担心起来。荒坡子是什么地方,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朗朗晴空都不愿意有人经过,何况是这如墨的黑夜里,于是纷纷跟着一起往荒坡子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夜间活跃的小生物开始了它们的活动,唧唧喳喳的叫一声此起彼伏,乡间的小路颠簸不平,几只手电发出着微弱暗淡的黄光摇摇晃晃的照着前方的路。
涛子跟随着父亲走在夜色里,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走路碾压着砂石的声音。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充满了不安的不停左右环顾,距离荒坡子越来越近,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重,想起看过的鬼怪电视,就好像暗夜里随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身边。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荒坡子,夜色弥漫笼罩着这片荒地。大家举起手中的手电,暗黄的光照着大大小小的坟包和荒草树木,夜晚的风吹过,荒草树叶轻轻的摆一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切显得有些诡异。
“靑靑,靑伢子啊,你在哪里啊?一妈一一妈一喊你你出个声啊。”麻拐的一妈一一妈一带着颤音喊着,声音飘荡在夜空中。看到麻拐的母亲的紧张情绪,邻居们也一起大声的喊了起来,缓缓的走在坟间的小道里,不停的叫着麻拐的名字。
然而,并没有听到麻拐的回应声。
“我说大妹一子,你家细伢子是不是回家了,刚好过来找他,他正好回了家,错开了时间呢!”有人疑惑不解的问道。
“那应该不会,细伢子要回家肯定要走我们家门口过,没有其他的路,我们吃饭就坐在大门口,并没有看见他经过。”涛子的父亲肯定的说道。
听着这话,麻拐的母亲越来越着急了,声音里明显的带着哭腔,拼命的喊着。
“涛子,你们是在哪里耍的,你还记得吗?这么一大片地方,又是草又是树的,这大晚上真要找起来,那真的不是很方便。”涛子的父亲突然问道。
“这、这晚上、这么黑,我也不记得了,我、我只记得麻拐挖的坟包是没有墓碑的。”涛子一眼望着黑漆漆的这一片地小声的说道。
许多坟包都没有墓碑,荒草树木在暗夜里都长得差不多,他也实在无法辨认。涛子父亲叹了口气,只好拿着手电四处扫射着。
“看,你们看那边,刚刚有个人影晃动了下,不晓得是不是靑伢子,喊一声看看!”突然有个人指着朝西的方向冲大家说道。
手电的光线纷纷照着那人的指向汇集起来,麻拐的母亲听到便慌不折路的走了过去。走到人影的附近时,麻拐的母亲哇的一声哭喊了起来。book.sbkk8.coM
“是靑伢子!崽啊,你这么晚害得我们好惨啊,都过来这么个地方找你。”麻拐的母亲肯定的回了他们一句,紧接着就哭诉起来,边哭边朝麻拐走去。
“等下,别过去,靑伢子不对劲。”有人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大家听到这话不由得站立在了原地,麻拐的母亲更是吓得停住了脚步,身一子颤一抖了起来。
确实不对劲,就连涛子也看出来了。
麻拐围着树下的坟包转着圈圈,就像是没有看到寻找他的人一样,呆呆的、痴痴的、怪异的转着圈圈。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麻拐的母亲瞪着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的怪异,她的身一子就像是紧绷的弹簧一般,仿佛只要一触一动便会弹跳起来。
“悄悄的走过去,我们这里三四个男人,一陽一火旺,这靑伢子肯定是遭邪气了,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遮了眼,所以走不出去,如果我们不来,他只怕会一直转圈转下去。”有人悄声的提议说道。
涛子的父亲点点头,一行人慢慢的朝麻拐走去。
直到大家走到麻拐的不远处,他像是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母亲和涛子等人一般,依旧机械的转着圈圈,就好像有什么屏障挡在了他的面前。
“等下,涛,你去把他拉出来,没事,你放心过去,你身上有开过光的玉佩。”涛子的父亲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涛子说道。
涛子犹豫了一下,可看着麻拐母亲带着祈求又期待的目光,只能抖着腿慢慢的朝麻拐移动着。
走近麻拐的身边,麻拐仍旧像是看不到涛子一般,围着坟包转着圈,身一体有点摇晃。涛子轻轻的喊了一句,麻拐没有理他。这时候的涛子才看清麻拐的样子,双眼无神,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说着什么,双手慢慢的抬起,像是推着什么,又像是摸索着什么。
涛子一把拉住了麻拐的手,便要拖他,可麻拐似乎不愿意,拼命的反抗着,反而死死的狠狠的抓住了涛子的手。涛子被他抓得有点疼,也不知为何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一巴掌挥了过去打在了麻拐的脸上。book.sbkk8.cOm
麻拐直一挺一挺的倒在了坟边的草地上。
麻拐的母亲在涛子父亲及其他几个人的陪同下将麻拐背回了家。几个人站在麻拐的房间里,麻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麻拐的母亲手足无措的一抽一泣起来。
麻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回到家不久后便开始额头滚一烫,似乎有点高烧的症状,脸上更是白得看不到半点正常人的血色,同时还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声音是他的,但却是像在与谁对话。
“不挖了,不挖了,嗲嗲你放开,我要回去!”
“你回去做什么,留在我这里吧!你把我的屋子搞坏了。”
“我不,我要回去了,我真的不挖了。我给你把屋子修好。”
“你是谁家的细伢子,谁要你来挖我的屋的!”
“我……”
躺在一一床一一上的麻拐似乎像是在表演着双簧,自说自答。房间里的气氛陡然的凝固了起来,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麻拐仍旧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胡一话,这时候有人说道:“靑伢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要不喊喊魂吧,只怕受了惊吓丢一了魂还没带回来。”
“大妹一子,你就喊喊魂吧,这种事情不好说得,前几年也是有人经过了那里遭了吓,喊魂喊好的。”几个人开始纷纷说起来。
喊魂,也称喊魂收吓,是这区域的一种专属乡村的声音,属于乡村的人,也属于其他一切活着的或已逝的生灵。喊魂收吓是一种古老的一精一神治疗巫术,流传时间和地域都很久远已经无从考究,主要是针对收到惊吓的小孩子实施,一个大人在夜晚的时候在门外对着天空喊着孩子的名字,另外一个大人拉着孩子的手帮着应答或者小孩自己应答,连喊连答三声。
麻拐的母亲已经六神无主惊慌失措起来,这时候也顾不得这办法是否有效,慌忙的一抽一泣着打开自家的房间门,站在了门外的地坪里对着夜空颤颤的大声呼喊起了麻拐的名字。
“刘青啊,回家了啊,回屋里来啊!”
“回来了!”屋内的人拉着麻拐的手大声的回答着。
“刘青啊,回家了啊,回屋里来啊!”
“回来了!”
……
麻拐母亲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中,尾音尖细,拖得绵远绵长,如戏曲中的腔调,似乎飘出了很远很远。涛子听着这喊魂的声音,心不由得抖了起来。
麻拐的魂真的会回来吗?
屋内屋外连喊连答三声后,一一床一一上的麻拐不再自言自语,变得暂时的安静起来,但却仍旧紧紧的闭着眼醒不过来。
麻拐仍旧没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