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了国航直达北京的班机。飞机上乘坐的旅客,60%是中国人。空中小姐推着食品车走在过道上时,见到外国人,语气都非常轻缓委婉,完全是那种训练培养出来的礼貌用语。而一推到中国人面前,态度马上变了,冷冰冰地问:“你喝什么?”
我看到眼前这一切,心里非常不平。心想,你也是中国人,何必冷淡自己的同胞而取悦外国人呢?当小姐推车到我面前时,她看了我一眼,仍然用冷漠的口气说:“喝什么?”
我故意装着听不懂的样子,用英语回答她。小姐看了看我的穿着,又问了一句:“喝什么?”我仍然摇了摇头,用英语回答她。
小姐看我真听不懂她的话,以为我是一个日本人,马上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用亲切的口气问:“先生,你是喝点茶,还是喝点啤酒?”
我当时立刻用纯正的东北口音回答了她一句:“橙汁。”
我这么一回答,机舱里的中国人全笑了。小姐立刻臊了个大红脸。我说:“你们见了外国人怎么跟孙子一样?见了自己本国人怎么跟地主老财似的,要给我们施舍什么似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小姐什么话也没有说,推着车就走了。这一路的旅程,这位小姐一直就没有到我乘坐的机舱里来服务。我为之而感叹不已。
到了北京,走出机场,第一个感觉是:兴奋。我妈妈来接我了。我和我妈妈的性格都很坚强。虽然七年没有见面,但我们没有流泪。只是我发现妈妈的头发白了许多。
那时还是老机场,我到机场的第一个感觉是:祖国,我爱您,可您也太脏了!
回到妈妈家,第一天晚上,最大的感受是睡觉睡得香。自从离开祖国到国外谋生,这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在国外睡觉全都是生理需要,每天要休息睡眠,但是心里不踏实。回到妈妈这里,我感到天塌下来都没有关系,有一种归宿感。我突然明白了那些老华侨为什么非要叶落归根。在国外,你是在别人家生活,你是把别人家好的东西借过来享用一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我的感触特别深刻。
有一天晚上,我试探性地问我妈,我说:“妈,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妈妈问:“什么事情?”
我说:“你看我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谈过恋爱,你不觉得奇怪吗?”
妈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把一精一力放在事业上。”
我说:“我是把一精一力放在事业上的,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说,你不觉得我更像一个女孩子吗?”
妈妈说:“是啊,你比你姐敏感多了,你的心很细腻。”
我说:“其实,我应该是一个女孩。”
妈妈说:人们不是老叫你女孩子吗?”
我说:“不,妈,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我要做变性手术。”
我妈妈听了这句话,居然只是很平静地说:“怎么做啊,会不会把身体搞坏了呀?”
我说:“不会的,现在国外有很多的人做了这样的变性手术的。”
妈妈担心地说:“做了这个手术,你还能跳舞吗?”
我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妈妈说:“那就找个好医生。”
我和妈妈之间的这段对话特别自然。
我说:“妈,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妈妈说:“唉,把你一直当儿子养这么大,突然要做女儿了。这做女孩男孩都没有关系,还是我的孩子嘛。只是不要因为手术,把身体搞坏了。你的身体不是挺健康的吗?不做这个手术行吗?”
我说:“我身体虽然健康,但我的心理需要调整。”
我和妈妈谈完这些话以后,妈妈就开始注意报纸上有关做变性手术的事。她还把一些有关变性报道的事剪辑下来,想尽办法为我搜集这方面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