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小馆黄盖客
每次去翠清吃饭,看着正在等座的绝望食客们,我都会想到一位我曾经的女同事。
三四年前的一个冬天,因为加班,办公室集体去吃拉面,我这位同事拒绝前往:“咱们去吃翠清吧,湖南菜,超级好吃。”我刚有些迟疑,她又加了一句:“不过,菜是好吃,但要排一小会会儿队哦。”我呸,哪有时间等座儿!全体上车,只剩下她瘦骨嶙峋的身影。
那顿饭是这样的,吃面归来,收到那位姑娘的短信:“还在排队,不要嘛,该死的。”半小时后,“前面还有两桌,不想活了,讨厌。”再二十分钟,“天杀的,终于坐下了。”又约四十分钟后,她又发来短信,只两字:“真好。”如果把几条短信编辑一下,是否能够得到如下的答案,“该死的,不要嘛,天杀的,我不想活了……你真好。”这简直就是一个怨妇突然见到丈夫归来的心路历程。也正是因为这位先驱者那次令人发指的等待,让我对这家叫翠清的小店青眼有加,并迅速成为它的常客。
颐源居西门,扎堆儿着一大片小馆子,但要说最火爆的非翠清莫属。我的朋友老六就曾经站在翠微路的暮色里思考人生:“你看,这家叫翠清的一点都不冷清,而对面那家叫翠满楼的却总坐不满人,这是为什么呢?”确实,翠清的门脸儿不大,但每天饭点儿,沿街排队等座的人却相当扎眼。
其实,翠清的菜单不过一页纸,难得的是,几乎每个客人都能从里面找到自己的最爱。老六的饭局常设在这里后,最经常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人刚刚到齐,服务员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拿起菜单,旁边就一人一嘴嚷嚷开了——酱椒鱼头、小炒肉、萝卜丝煮河虾、干锅鱼杂……七嘴八舌一通嘈杂过后,陈晓楠同学还用商量的口吻说:“哥,我能点两份小炒猪肝么?我保证吃完。”话音未落,喜欢终极思考的老六立即说:“按此理论,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要两份鱼头呢?”……等我颤巍巍把自己喜欢的砂锅粉丝添加上去之后,“你们已经点了十七个菜了!”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说。
翠清的服务员是我见过的最有“气节”的服务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打电话订座,她们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包间只留到六点半,人数不够按最低消费收费”,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如果你想上个拍黄瓜或者花生米下酒,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不卑不亢的“我们不做凉菜”;上菜时,她们也会大声命令你“把转盘转一下”,十分威严,不容置疑……
没办法,有什么样的饭馆就有什么样的客人,如果翠清是周瑜,我们就是黄盖——谁让我们爱吃这一口呢?尤其是喜欢思考人生的老六,只要到了翠清,人性里最温顺的一面总会被激发到极致。“姑娘,”老六撒娇道,“能帮我们催一催菜么?我的唾液在玩着命地分泌呢。”服务员看了他一眼,甩下一句“现在人多”,旋即给了一个骄傲的背影……老六这边一点都没失落,抚着胸,对着空气嗔道:“我还就喜欢你这个简单粗暴劲儿……”
经验告诉我,要求一个苍蝇小馆的服务态度,无疑会增加你享用菜品质量的风险。好在和服务员的强硬相匹配,翠清的饭菜一样霸道无比——几乎是我在北京吃到的最顶尖的“口味菜”。更难得的是,这些年,他们家的品质一直没有任何改变。去年给“餐厅大赏”做评委,我极力推荐了本来不在候选名单上的翠清。究其原因,不仅因为这家湘菜小馆精心烹制的饭菜个性十足,口碑甚好;更因为它是我这几年剃头挑子一头热追求的民间美食典型。有这么可口的美食,嗨!态度粗暴就粗暴点儿嘛。
我把这个道理说给老六听,他立即展开终极思考:“按此理论,难不成最好吃的饭馆……得是城管开的吧?”
2009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