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住进小镇
在这座还 没兴建好的小镇周围，嫩绿的小草已经探出脑袋。在陽光的照耀下，一望无垠的草原显得郁郁葱葱。银湖的水蓝蓝的，天上的朵朵白云飘过，倒映在晶莹透澈的湖水中。
劳拉和卡琳一左一右搀扶着玛丽慢慢向镇上走去。她们身后是载满了行李的篷车，爸、妈和格丽丝坐在篷车上。奶牛艾伦拴在篷车后面跟着走。他们要搬到爸在镇上盖的房子里去。
测量员已经回来了。波斯 特夫妇到他们的放领地去了。除了爸在镇上那幢还 没完工的房子，他们无处可去。在嘈杂喧闹的小镇上，劳拉一个人也不认识。走在草原上，劳拉不再像以往那样感到自由自在，幸福快乐，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恐惧向劳拉袭来。这个小镇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模样。
沿着镇上那条主要街道看过去，人们正在匆匆忙忙建新房子。泥泞不堪的地面和被践踏的嫩草丛中，到处洒满了刨花、木屑以及锯断的木头，车轮在路面上碾出一道道深深的辙迹。透过还 没有钉上木板的屋架，房屋之间的小巷子以及大街的两端，干净翠绿的草原在晴朗的天空下微微起伏着，一直向远方延伸。可是镇上一片嘈杂，锯木声、铁锤声、木箱摔落在地面的撞击声、从车上卸下木板的砰砰声、人们说话的嚷嚷声不绝于耳。
劳拉和卡琳胆怯地站在路边，等着爸的篷车过来。她们扶着玛丽走在车旁边，一直走到街角，爸盖房子的地方就在这儿。
这幢房子正面的装饰墙高高地耸立起来，遮住了半边天。房子有一个正门，两边各开着一扇玻璃窗。开门进去，是一间长方形房间。房子的另一端开着一道后门，后门旁边开着一扇窗户。地板是用宽木板铺成的，墙壁上钉着木板，陽光透过木板墙的缝隙射进来。这就是爸盖的新房子。
“这个地方不太暖和，也不密实。”爸说，“我还 来不及在墙上钉壁板，也没盖天花板，屋檐下面也没有镶嵌上木条来挡住那些大缝隙。不过，春天已经到了，我们不会挨冻的，我会抓紧时间把房子修好。”
“你得造个梯子，这样我们才能到楼上去。”妈说，“现在我得在房间里挂一个帘子，先隔出两个房间来睡觉，这样可以管上一段时间，等你把隔墙修好为止。天气已经暖和了，我们倒不需要隔墙和天花板。”
爸把艾伦和马匹拴在房子后面的小马厩里。接着他架起了炉灶，又在房间里拉了一条绳子让妈挂帘子。妈把床单挂在绳子上，劳拉帮爸搭床架．卡琳帮劳拉铺床，玛丽逗着格丽丝玩，妈准备晚餐。
吃晚饭的时候，灯光照亮了白帘子，可是长长的房间后面却黑沉沉的。寒冷的空气透过墙壁的一道道缝隙钻了进来，灯光摇曳不定，帘子也被吹得晃动起来。房间里空荡荡的，不过，劳拉觉得那些陌生人近在咫尺。陌生人家的玻璃窗户里透出暗淡的灯光，有人提着灯笼从街上走过，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一下子拥来这么多陌生人让劳拉很不适应。即使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劳拉也觉得这儿太拥挤了。她和玛丽躺在黑暗通风的屋子里，眼睛直直地盯着朦朦胧胧的白帘子，静静地倾听着外面沉沉的寂静。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小镇上的小鸟。
有时候，劳拉会在梦中听见狼的嗥叫，其实躺在床上的她听见的只是风声。
她冷得瑟瑟发抖，常常从梦中惊醒过来。被子似乎一下子变薄了，她紧紧地依偎在玛丽身旁，把冰冷的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睡梦中，她全身绷得紧紧的，冻得直哆嗦，过了好久，她的身子才暖和起来。突然，她听到爸的歌声：
噢．我快乐得像一朵大向日葵，
在微风吹拂下点着头弯着腰！
我的心就像风儿一般轻盈，
把树叶儿从树上轻轻吹落！
劳拉睁开眼睛，从被子下面偷偷瞥了一眼外面。噢，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在她的脸上，好大的一片雪花。
“躺着别动，劳拉。”爸说，“你们几个都乖乖地躺着。我很快就把你们从雪堆里铲出来。等我把炉火生起来，把妈身上的雪扒开，马上就过来。”
劳拉听见揭开炉灶盖子的声音，听见擦火柴的声音，还 有引火的碎木块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被子重重地压在身上，她浑身暖和得就像躺进了烤箱。
爸很快就来到帘子后面。“床上的雪足足有三十厘米厚啊！”爸惊叫起来，“不过我会在小羊羔摆三次尾巴的时间内就把雪铲走的。孩子们，现在乖乖地躺着，别动！”
劳拉和玛丽果真温顺地躺着一动不动，等着爸铲走她们被子上的雪花。接着，爸又铲走了卡琳和格丽丝被上的雪花。干完了这一切，他又匆匆忙忙跑到马厩里把艾伦和马匹从雪堆里救出来。
“孩子们，起床啦！”妈喊道，“把你们的衣服拿到炉灶旁来穿。”
劳拉从温暖的被窝里跳出来，一把从椅子上抓起她头天夜里脱下的衣服。她抖掉衣服上的雪花，光着脚踩在掉了一地雪的地面上，飞快地冲到帘子另一边的火炉旁。她一边跑一边说：“玛丽，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帮你把衣服上的雪抖干净！”
劳拉赶紧抖掉落在衬裙和裙子上的雪花，幸好雪花还 没融化。然后她又抖了抖长袜，倒出鞋子里的积雪，赶紧穿好鞋子。她一眨眼工夫就穿戴好了，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许多。然后她又跑去帮玛丽抖掉衣服上的雪花，迅速地把玛丽牵到温暖的炉火边。
卡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开心地笑着说：“噢，雪花烧着我的脚啦！”她的牙齿冻得咯咯直响。卡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雪堆里，她欣喜若狂，哪儿还 顾得上劳拉帮她抖掉衣服上的雪花。劳拉帮卡琳把衣服纽扣系上，给她们穿上大衣，然后用炉铲和扫帚把屋子里的雪扫到房间后面的角落里堆起来。
街道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一堆堆木材变成了一座座雪山。还 没竣工的建筑工地上，那些光秃秃的木材从雪堆里伸出来，看上去黄黄的，薄薄的。太陽出来了，雪堆的表面染上了玫瑰色，凹进去的部分变成了蓝色。凛冽的寒风从房子的每一条缝隙里钻进来，让人感到冰冷刺骨。
妈在炉火边上烤她的围巾，然后用围巾紧紧地包裹着格丽丝，交给坐在炉火边摇椅上的玛丽。火热的炉子温暖着周围。妈把桌子紧挨着炉灶放着。等爸回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房间真是一个不错的筛子!”爸说，“把雪从墙缝和屋檐处筛进屋来。这算得上是一场真正的暴风雪。”
“我们整个冬天都没遇着暴风雪，想不到竟在四月份遇上了。”妈百思不得其解。
“幸好暴风雪降临在晚上，人们都在屋子里。”爸说，“如果是白天的话，一定会有人迷路或者被冻死。谁也不会想到竟然这个时候还 有暴风雪。”
“唔，反正也冷不了多久的。”妈安慰自己说，“四月的雨会带来五月的花，那么四月的暴风雪会带来什么呢？”
“至少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隔墙。”爸说，“我今天要就建一道隔墙，这样才不会让炉火散发的热量流失。”
爸果真动手建了一面隔墙。爸忙碌了一整天，在炉灶边锯木材，敲木板。劳拉和卡琳帮着爸扶住那些木板。格丽丝坐在玛丽的腿上玩着刨花。新的隔墙隔出了一个小房间，炉子、桌子还 有床都在里面。透过小房间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然后爸又搬来一些积了雪的木材，开始钉天花板。“无论如何，得堵上这些缝隙。”
镇上所有的房子里都传出锯木材的声音和“砰砰砰”的敲打声。妈说：“我真替比丝莱太太难过，他们的旅馆已经开张了，可头顶上还 正在建设中呢。”
“一个国家也是这样建起来的。”爸说，“在头顶上建，在脚底下建，一直在不断的建设过程中。如果我们做什么事，都要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了才动手，那我们永远也得不到适合我们的东西。”
又过了几天，暴风雪停了，春天又回来了。风儿吹过草原，送来草原上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太陽一天比一天出来得早，在一整天里，瓦蓝瓦蓝的天空中不时传来一阵野鸟的呜叫声。劳拉看见鸟儿在闪亮的高空中自由飞翔，一群又一群的鸟儿看上去像一个小不点儿，黑压压的一片。
它们不再停在银湖上歇息。天黑后，偶尔有几只疲惫不堪的鸟群停落在大沼泽上过夜，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又匆匆飞走。野鸟们不喜欢人多的城镇，劳拉也不喜欢。
劳拉想：“我宁愿待在草原上，跟青草、鸟儿和爸的小提琴生活在一起。是的，我甚至愿意和狼待在一起!我宁愿待在其他地方，也不愿生活在这个泥泞不堪、拥挤嘈杂、到处都是陌生面孔的小城镇。”她不由自主地问道，“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放领地啊？”
“等卖掉这幢房子就搬。”爸说。
每一天，都有很多篷车来到镇上。许许多多的马和篷车经过泥泞的街道，从窗前走过。铁锤敲打钉子的砰砰声、靴子踩在地面的咚咚声，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弄得人烦躁不安。铁路工人忙着用铲子铲平路面，赶马的人忙着卸下枕木和铁轨。一到晚上，他们就跑到酒馆去纵酒狂欢。
卡琳喜欢这个小镇。她喜欢出去看所有的东西，她站在窗前，出神地看着外面，一不留神就是几个小时。街道对面的人家有两个小女孩，有时候，妈会让卡琳去找她们玩。不过更多时候，是那两个女孩主动来找卡琳玩，因为妈不愿意让卡琳离开她的视线。
“劳拉，我发现你最近老是坐立不安，搞得我都有些心烦意乱。”有一天妈说，“既然你将来要教书，为什么不从现在做起呢？如果你每天教教卡琳、露意丝和安妮，这不是挺好的吗？这样既可以让卡琳安心待在家里，又对你有益啊。”
劳拉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根本就没心思教书。不过她还 是顺从地回答道：“好的，妈。”
她想她可以尝试一下。于是，第二天早晨，当露意丝和安妮来找卡琳玩的时候，劳拉告诉她们今天要上学了。她让她们坐成一排，然后从妈的旧课本中选出一课来教她们念。
“你们自己再念十五分钟。”她对她们说，“然后你们背诵给我听。”
她们睁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她，不过什么也没说，便把头凑在一起学习起来，劳拉便坐在她们的前面。这真是漫长的十五分钟啊。最后，劳拉认真检查了她们的背诵情况。后来，她又给她们上了一堂算术。每当她们心神不宁的时候，她就叫她们好好地坐着，不许动来动去。她让她们举手发言，得到许可后才能说话。
终于挨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妈笑容满面地称赞道：“我相信你们都表现得棒极了。你们每天早上都过来吧，劳拉教你们学习。回去告诉你们妈，我今天下午到你们家来坐坐，给她讲一讲我们这所小学校的事。”
“好的，夫人。”露意丝和安妮没精打采地说，“再见，夫人。”
“只要勤奋，有恒心，能坚持不懈，劳拉，我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妈表扬了劳拉。劳拉回答说：“谢谢你，妈。”她想了又想，又说道：“既然我必须当一名老师，那我就争取努力当一名好老师吧！”
每天早晨，棕色头发的小安妮和红色头发的露意丝都会磨磨蹭蹭地来到家里，劳拉上起课来越发吃力了。她们总是心在不焉，坐立不安，气得劳拉都想放弃了，她根本没办法让她们安安分分地坐着，也没法子让她们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终于有一天，她们不来了。
“也许是她们太小了，还 不懂得珍惜学习机会。不过，我不知道她们的妈是怎么想的。”妈安慰劳拉说。
“别垂头丧气的，劳拉。”妈说，“无论如何，你已经在德斯 密特上了第一堂课了。”妈继续说道。
“我没有垂头丧气，妈。”劳拉兴高采烈地说。这下，她终于解放了，再也不用给她们上课了，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边打扫屋子一边愉快地哼起了歌。
卡琳看了看窗外，大惊失色地惊叫起来：“看，劳拉!出事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才没有来!”
旅馆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他们大声嚷嚷着，语气中还 带着莫名的兴奋。劳拉看到这种情形，突然想起发工资那天威胁爸的那群工人。不久，劳拉看见爸从人群中挤出来，匆匆向家里赶。
爸回到家，满脸严肃地对妈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就搬到放领地上去行不行，卡洛琳？”
“就今天？”妈惊讶地问道。
“后天，”爸说，“我需要花一两天时间在放领地上盖一间小屋。”
“坐下来，查尔斯 ，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平静地说。
爸果真坐了下来，说：“发生了谋杀案。”
妈的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她倒抽了一口气，说：“就在这儿？”
“在镇子的南边。”爸站了起来，“有个想抢放领地的人杀了亨特。亨特已经在铁路上工作了。昨天他和他的父亲骑着马一起去了他的放领地上。他们刚到放领地的小屋前，就有一个男子打开门，恶狠狠地看了看他们。亨特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个人二话没说就开槍把亨特打死了，他还 想一槍打死亨特的父亲，幸好那个老人骑着马逃跑了。他们父子俩都没带槍。那个老人跑到了米歇尔，今天早晨把警察带来了，警察逮捕了那个家伙！”爸义愤填膺地说：“绞死那个家伙也算是便宜了他。要是我们早点儿知道就好了。”
“查尔斯 ！”妈说。
“呃，”爸说，“我想，我们最好早点儿搬到放领地上去，免得夜长梦多。”
“我也这么想，”妈极力赞成，说，“不管屋子怎么样，我们还 是尽早搬过去吧。”
“给我弄点儿东西吃，吃完好动工。”爸说，“我要去运一车木材，还 要找个人帮忙，今天下午就搭一间小屋，明天就搬家。”搬到放领地
“懒鬼，起床了！”劳拉大声喊道，双手用力摇了摇被子下的卡琳，“快起床了，今天要搬家，搬到放领地去！”
他们匆匆吃了早饭，一句话也顾不上说，免得浪费时间。劳拉迅速地洗好了碗盘，卡琳再把它们擦干净。妈收拾好了最后一只箱子，爸把马套好。这是劳拉所经历的最快乐的一次搬家。妈和玛丽喜上眉梢，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从此不再四处奔波，一家人将在放领地定居下来：卡琳欣喜若狂，因为她终于可以看见她期待已久的放领地了；劳拉乐不可支，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喧闹的小镇了：爸眉开眼笑，因为他总是喜欢搬来搬去。格丽丝看见大家一个个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她也高兴得手舞足蹈。
碗盘一擦干，妈就把它们装进桶里，这样放在车上才不会打破。爸把箱子、盒子和装碗盘的桶搬到篷车里。然后妈帮他取下炉灶上的排烟管，把排烟管和炉灶一同放进篷车里。爸把桌子椅子放在这些东西的最上面，然后他看了看装得满满当当的篷车，捋了捋胡子。
“我得跑两趟，才能把东西搬完。”爸说， “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你一个人没法把炉灶搬下来啊。”妈反对道。
“我会想办法的，”爸说，“既然能搬上去，就有办法搬下来。我会弄一些滑板，那边木板多的是。”
爸爬上篷车走了。接着妈和劳拉把床垫紧紧地裹好，然后取下妈的大床架和爸在镇上买的两个新床架，再把油灯小心翼翼地竖着放在盒子里，以免打翻。她们在灯罩里塞了一些纸，用毛巾包好，放在灯的旁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着爸回来。
爸把床架和盒子放进篷车，再把一捆捆床垫放在上面。劳拉把小提琴盒子递给爸，爸小心地把小提琴盒子塞进被子里。爸把陈列架放在床垫上面，这样就不会刮伤陈列架了。这 切收拾妥当后，爸把艾伦牵出来拴在车子后面。
“现在，卡洛琳，你上去吧！”他把妈一把抱起来，越过车轮，放到了弹簧坐垫上。“接住！”爸把格丽丝举起来，放在了妈的腿上。“轮到玛丽啦！”爸温柔地说着，他扶着玛丽坐在驾驶座后面的横板上，劳拉和卡琳爬上车坐在玛丽的两侧。
“好啦，”爸说，“我们一会儿就到家喽。”
“噢，劳拉，看在上帝的分上，戴上你的遮陽帽吧！”妈大声说道，“春天的风会把你的皮肤吹坏的。”她说着把格丽丝的帽子向前拉了拉，好保护她那稚嫩可爱的小脸蛋。玛丽的脸也深深地躲在了遮陽帽里，妈也把脸藏在了帽子里。
劳拉悄悄地把背后的帽带拉了拉，好把遮陽帽扯下去一点儿。当帽檐遮住她的脸颊时，小镇也被挡在了外面。透过遮陽帽，她只看见了绿油油的草原和湛蓝的天空。
篷车在风干的泥地里颠簸着前进，劳拉的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她只好紧紧地抓住弹簧座的后面，目不转睛地望着草原和天空。正当她看得入迷时，突然，两匹棕色的马映入她的眼帘。它们扬起黑色的尾巴和鬃毛，在陽光照耀的蓝天碧云下并肩驰骋，棕色的腹部和肩胛在陽光中闪闪发光，细长的腿儿迈着优雅矫健的步伐勇往直前，它们的颈子高高拱起来，耳朵直直地竖起来。当它们从劳拉身旁飞奔而过时，它们还 骄傲地甩了甩头。
“噢，好漂亮的马！”劳拉喊道，“看，爸！快看啊！”她转过头痴迷地看着那两匹马。它们拉着一辆轻便的马车，一个年轻人站在车里驾着车，一个高个儿男子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不一会儿，那两个男子的背影和篷车都变得模糊不清了，那两匹马儿也渐渐消失了。
爸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他们。“他们是怀德家的孩子，”他说。“驾车的那个是阿曼乐，站在他身后的是他哥哥罗雷。他们在镇北申请了一块放领地。他们的马是这个地区最好的马。天哪，真难得见到那么好的一对马。”
劳拉多么渴望她也能拥有这样的骏马。不过，她觉得这只能是一种奢望，她不可能拥有的。
爸驾着车朝南边驶去，穿过碧绿的大草原，下了一小斜坡，朝大沼泽驶去。沼泽里的凹地里长满了茂密的粗草，一只苍鹭拍打着翅膀从水塘里飞起来，两只细长的腿自然下垂着。
“它们值多少钱，爸？”劳拉好奇地问道。
“什么？爱操心的小姑娘。”爸问。
“像那样的马匹值多少钱？”
“像那样的一对马吗？肯定不少于二百五十元，也许要三百元。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劳拉回答说。三百元可是一笔大数目，她连想都不敢想。只有有钱人才舍得买这么昂贵的马。劳拉心想，要是她有一天有钱了，她一定要买两匹长着黑色尾巴和鬃毛的棕色马。她任凭风把遮陽帽吹到脑后，策马奔腾的狂欢让她心驰神往。
大沼泽一路延伸到遥远的西方和南方。在篷车的另一边，湿润而狭窄的沼泽通往银湖窄窄的上游。爸很快驶过这块狭窄地带，朝着前面隆起的高地驶去。
“到啦！”爸说。一间崭新的小棚屋在陽光下明晃晃地站立着。在连绵起伏的大草原上，这间小屋看起来就像一个黄澄澄的玩具。
爸扶着妈走下车，妈看了看小屋开心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间木屋被劈成了两半，现在只留下了一半。”
“你错啦，卡洛琳。”爸告诉她说，“这幢房子才盖一半呢，另外一半还 没有完工。我现在就把这一半盖好，然后就盖另一半。”
小房子和刚建了一半的屋顶是用粗糙的木板盖起来的，木板间还 有许多缝隙。它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不过已经铺好了地板。地板上开了一道暗门，可以通往地窖。
“昨天我只挖了地窖，把墙板简单地钉了一下。”爸说，“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搬来了！没有谁能夺走我们的土地了！我会抓紧时间把这里修建好的，卡洛琳。”
“真高兴能住在自己家里，查尔斯 。”妈满心欢喜地说。
太陽还 没落山，他们已经在这间充满乐趣的小屋子里安顿下来了。炉灶架起来了，床铺已经铺好了，帘子也挂起来了，小小的房间里隔出了两间卧室。吃过晚饭，洗好碗盘，夜色悄悄笼罩着草原。没人起身去点油灯，大家沉醉在春天的迷人夜色中。
妈坐在还 没有装门的门廊边，在摇椅上轻轻地摇晃着。她把格丽丝抱在腿上，卡琳紧紧地依偎在她旁边。玛丽和劳拉一起坐在门槛上。爸坐在门外草地上的椅子上。他们都默然地坐着，仰望着美丽的星空。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探出了脑袋，青蛙在大沼泽里呱呱大叫起来。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夜色如天鹅绒一般轻柔、安详和宁静。满天的星星在浩瀚无边的天空中眨巴着明亮的眼睛。
爸轻轻地说：“我想来点儿音乐，劳拉。”
劳拉从妈的床下一个安全的地方拿出小提琴盒子，递到爸手中。爸取出小提琴，调好了音，然后在迷人的夜色和星空中唱起了歌：
噢，驱散心中烦恼，
哭泣只能雪上加霜，
如果今天诸事不顺，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噢，驱散心中的烦恼，
一切做到尽力而为，
大家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这是每一个人的人生格言。
“等你把屋顶盖好了，我就把牧羊女瓷像摆出来。”妈说。
爸用琴声回答了妈。那轻快的旋律有如陽光下的泉水，欢快地流向了山谷。
月亮升起来了，乳白色的光辉照亮了天空，星星也融化在了月光中。清冷的银色洒向大地，给漆黑辽阔的大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爸拉着小提琴，轻轻地唱了起来：
今晚星光如此灿烂，
清风已经静止不动，
当暮色笼罩着草原，
有一盏灯光在闪烁，
它来自山下的小屋，
那是为我照亮的小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