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搬到镇上
爸爸盖的商铺是小镇上最气派的建筑物之一。它独自矗立在大街的东边，正面的装饰墙高高的，四角呈方形，楼上有一扇窗户，楼下有两扇窗户，前门就开在两扇窗户之间。
爸并没有把满载干草的篷车停在前门。他转过屋角去了第二街，第二街其实只是一条路，两边并没有盖房屋。他驾着马车到了第二街，来到商店背后的单顶小屋门前。那边有一个用木板建起来的马厩，旁边已经码了一个干草堆。在马厩和干草堆前面一些的第二街道上，劳拉看见一幢用新木板盖起来的新房子。由于长时间的日晒雨淋，爸的马厩和商店已经变成了灰色，看上去和大街上的其他建筑物一模一样。
“好啦，我们到了！”爸说，“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爸把系在篷车后面的母牛艾伦和小牛解开，劳拉牵着它们走进马厩的牛栏里。爸则忙着把东西从篷车上搬下来，然后把车驾到马厩旁，给马卸下马具。
单顶小屋的门开在后房的楼梯下。当然了，这间狭窄的后房用来做厨房，它开着一扇窗户，从这扇窗户可以看见第二街，还 可以看见一间商铺旁边的一块空地。从东北方向望去，劳拉还 可以看见那幢两层楼的火车站。
妈站在空荡荡的前房，左右环顾着，考虑如何安放所有的东西。
在这个宽敞而空荡的房间里，已经放着一个烧火炭的暖炉、一张光亮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哇，这张桌子和这把椅子是从哪儿来的？”劳拉惊讶地问。
“都是爸的，”妈说，“卡罗尔法官的新同事有一张新桌子，所以卡罗尔法官把他的旧桌椅和这座烧木炭的暖炉给了你爸，这样也可以抵一部分租金。”
这张桌子有抽屉。桌面上有一个奇妙的伸缩盖，它是用狭窄的木板条做成的，可以拉出来、折下去或者推起来，伸缩盖底下有分格的文件架，把桌盖推起来就看不见啦。
“我们把摇椅放到另外一个窗边去。”妈说，“这样玛丽在下午就可以晒晒太陽，我也可以在太陽落下前给大家念书听。我们先把椅子搬了，玛丽，这样你就可以坐下来照看格丽丝，免得她妨碍我们干活。”
妈和劳拉把摇椅搬到窗户旁。接着，她们小心翼翼地把桌子搬进屋来，放在通往暖炉和厨房之间的地方。
“在这儿吃饭就会暖和些了。”妈说。
“我们现在就把窗帘挂起来好吗？”劳拉问。那两扇窗户就像是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朝屋里探望。街上不时有陌生人走过，街对面耸立的那些建筑物，仿佛在注视着他们。福勒的五金店就在那儿，五金店旁边是杂货店，紧挨着的是鲍威尔的裁缝店、罗夫托斯 的杂货铺、干货店和百货店。
“好的，越早挂上越好。”妈说。她取出细棉布窗帘，和劳拉一块儿把窗帘挂上。在她们挂窗帘的时候，有一辆篷车从窗前经过，突然，有五六个男孩子跑到第二街上，过了一会儿，又跑出五六个女孩子来。
“学校放学了，”妈满心欢喜地说，“你和卡琳明天要去上学啦。”
劳拉默默无言。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害怕陌生人，谁也不知道她和陌生人见面时心会跳得多么快，心里憋得多么难受。她不喜欢小镇，也不喜欢去上学。
而她必须去上学，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玛丽想当老师，可她却失明了，没法当老师。也许她这一生注定要走进陌生的人群中，去教那些陌生孩子念书。她会永远感到害怕，却又不敢流露出来。
不要！爸说过，她绝不可以害怕，所以她就不能害怕。就算害怕要了她的命，她也要勇敢面对。不过，即使她能克服恐惧，她也没法喜欢上陌生人。她懂得动物的行为，也懂得动物的习性，可就是没法把握人的所思所想。
总之，窗帘可以挡住陌生人朝屋里探望的目光。现在，卡琳已经把没有扶手的椅子摆放在桌子周围了。地板是用光滑干净的松木板做成的，劳拉和妈在每一道门前都铺了一块碎布编织的地毯，这样一来，这间大房子一下子就装扮得更漂亮了。
爸在厨房里架起了做饭用的炉灶。他把炉灶的排烟管连接在一起，把它们接得直直的，特别牢实，然后把碗橱搬进厨房，这个碗橱是用装干货的木箱改做的，紧挨着墙角放着。
“好啦！”他说，“炉灶和餐具、碗橱距离很近，这样干起活来就更方便了。”
“是啊，查尔斯 ，你考虑得挺周到的。”妈称赞他说，“现在，等我们把床搬到楼上去就大功告成啦。”
爸把床架板一块一块往楼上递，妈和劳拉从爸的手中接过床架板，拖进楼梯上面的活动门里。爸把蓬松的羽毛床垫塞进活动门里，又把毯子、棉被和枕头塞进去，然后他和卡琳拿着草垫套子去干草堆那儿装草，因为在这个新开垦的地方，还 没有麦秆，没人种过谷物呢。
在阁楼的屋顶下，爸用一道建筑用的厚纸隔墙板把阁楼隔成了两个房间。一间在西边，一间在东边，两个房间各开着一扇窗户。妈和劳拉站在东边的这扇窗户前，可以看见遥远的天际和一望无垠的草原，还 可以看见那幢新盖的房子和马厩，可以看见爸和卡琳正忙着把干草塞进草垫套里。
“爸和我就住楼梯后面的这个房间。”妈说，“你们就住前面的那间。”
她们把床架支起来，再放上床板。然后，爸把塞满干草的草垫递给她们。劳拉和卡琳负责铺床，妈下楼去准备晚餐。
落日的余晖洒在西边的窗户上，整个房间一片流光溢彩。她们把草垫子里的干草弄得平平整整，然后把羽毛草垫铺在上面，再把它们整理得平平顺顺。然后，她们分别站在床的一边，铺上床单、毛毡，将它们理平理顺，再把棉被折叠成一个方块，摆放在床角。接着她们各自拿着一只枕头，把枕头拍得蓬蓬松松，放在床头，这样床就铺好啦。
等到把三张床都铺好了，她们就无事可做了。
劳拉和卡琳沐浴着金黄色略带点儿寒意的晚霞，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爸和妈在楼下的厨房里说着话，有两个陌生人在街上走动。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吹口哨。除了口哨声，还 有许许多多细微的声音，这一切汇集成了小镇所特有的声音。
袅袅烟雾从商店正面的装饰墙升起来，穿过福勒的五金店、第二街、一直向西蔓延到了草原。在那边的枯草丛中，矗立着一幢孤零零的房子。这幢房子的一面开着四扇窗户，窗户上闪耀着落日的余晖，可以想象这幢房子的另一面一定还 开着更多窗户。那幢房子正面装饰墙的大门上方，有一个用木板搭建的三角形门台，远远看去，就像木偶的鼻子，上面还 立着一根没冒烟的排烟管。劳拉说：“我猜那就是学校。”
“我多么希望我们不去上学。”卡琳压低声音说道。
“哎，我们不得不去。”劳拉说。
卡琳担忧地看了看她，说：“难道你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劳拉勇敢地回答道，“就算真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我们也用不着害怕。”
楼下炉灶里的火燃得很旺，整个房间一下变得暖融融的。妈称赞说这个屋子建得棒极了，几乎不用生火，就可以抵御寒冷。妈正在做晚饭，玛丽在摆餐具。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玛丽快乐地说，“虽然餐具碗橱换了个地方，可妈把碗碟还 是放在同一个位置，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妈把油灯放在餐桌上，在灯光的映衬下，屋子里显得宽敞极了。奶油色的窗帘、涂了黄漆的书桌和椅子、摇椅里的软垫、碎布地毯以及红色的桌布，再加上闪烁着松木色泽的地板、墙板以及天花板，一切看起来赏心悦目。地板和墙板都非常牢实，一丝寒风也钻不进来。
“要是在放领地上有这么一幢房子该有多好！”劳拉感叹道。
“让我欣慰的是，这幢房子建在镇上，你们在冬天就可以去上学了。”妈说，“如果遇到坏天气，你们根本没法从放领地走到镇上来。”
“让我满意的是，住在这儿绝对可以买到木炭和生活用品。”爸爸说，“木炭可以提供稳定的热力，绝对胜过燃烧的木柴。我们要在小屋里贮备足够的木炭，这样才能熬过暴风雪，而且我随时可以从木材场里得到更多的木炭。住在镇上，我们不会有缺乏日用品的危险。”
“现在镇上有多少居民？”妈问他。
爸仔细地算了算：“十四家商铺和一个火车站，还 有谢乌德、格兰和欧文这三家——一共有十八个家庭，还 有后街上的三四间小木屋没有算进去。怀德家的两兄弟住在饲料店里，一个名叫福斯 特的男人带着一对牛搬到了小镇上，住在谢乌德家里。把这些人通通计算在内，镇上大约有七十五到八十人。”
“想想看，去年秋天的这个时候，这里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呢！”妈说。接着妈微笑着对爸说：“查尔斯 ，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定居在一个地方的好处了。”
爸不得不承认情况的确如此。不过他又说：“从另一方面来看，住在这儿一切都需要花钱，而我们的钱已经越来越少了，比母鸡的牙齿还 要少得可怜。只有到铁路上去干活每天才能挣上一块钱，可是现在他们又不需要工人。现在能捕捉的猎物只有长耳朵野兔。目前最好的地方是俄勒冈，过不了多久那边就会开发。”
“你说得没错，不过现在是孩子们接受教育的时候了。”妈神情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