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见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扯得远了，忙拉回来：“您是若梅英的包衣，知不知道那套倩女离魂是谁设计的？”
“还能是谁设计？若小一姐自己呗。小一姐可能干了，又会描花又会绣样儿，自己画了尺寸花样儿一交一给裁缝照做，那个裁缝姓一胡一，是个坏东西，老想占小一姐便宜。可是做得一手好活计，又最擅长体贴女人意思，所以小一姐虽然烦他，每次画了新样子，还是找他做。他们店的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上面倒着贴个福字，被雨淋得半白，小一姐老是说，那两个福字贴倒像膏药呢。”
“当时追求梅英的人很多吗？”
“多，多得不得了。所以小一姐不但是戏装行头多，跳舞的裙子也最多。每天下了戏，不是吃宵夜就是去跳舞。小一姐的舞跳得顶好，穿一尺来高的鞋子，缎子面，玻璃跟，大篷裙子，一转身，裙面半米多宽。跳完舞，就去会福楼吃蟹。会福楼的蟹八一毛一钱一只，用金托盘盛着……”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小宛奇怪地问。 book.sbkk8.coM
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不以为然地答：“我常常回忆这些事。”
小宛不说话了。
记忆太多次的往事，就像被擦一拭了太多次的桌面一样，不会更亮，只会更旧。
她并不很相信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说的一切，可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做出恭敬的样子继续聆听。
“那时候的伶人多半喜欢侍弄花草，好像荀慧生一一爱一一玉簪，金少山一一爱一一腊梅，我们小一姐，最喜欢的是菊花。因为喜欢那两句话：‘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她养的菊花，品种又多又稀罕，在整个京都也很有名的，‘醉贵妃’也有，‘罗裳舞’也有，‘柳一一浪一一闻莺’也有，‘淡扫蛾眉’也有，还有什么‘柳线’、‘大笑’、‘念一奴一娇’、‘武陵春一色’、‘霜里婵娟’、‘明月照积雪’……一百多种呢，每到秋天，摆得满园子都是，用白玉盆盛着，装点些假石山水，打点得要多别致有多别致。仲秋节的时候在园子里设赏菊宴唱堂会，达官贵人都以能参加咱们小一姐的菊宴为荣呢。”
“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小宛细细玩味着这两句诗，诗里有傲气，却也有无奈。也许，这便是梅英的心声？
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又说：“梅英的车子是……”
这次小宛忍不住打断了：“不要总是说这些吃穿小事的细节好不好？说些感一一性一一的，故事一一性一一强的，比如，梅英的一一爱一一情。”
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蹙眉，吃力地想了又想，又顾自摇摇头，似乎不能确定的样子。
小宛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单只一一爱一一捡这些奢华浮夸的小事来回忆，对于真正的梅英的喜怒，反而并不关切。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可一一爱一一的一一奶一一一奶一一，真是十足十的一个红尘中物质女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