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火光在院墙上明灭,深蓝的夜幕压在头顶上。
我手中的铁叉戳着一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那条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松狮犬已经饿得两眼通红,正龇牙咧嘴地流口水,口水缓缓渗进泥土里,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我把香喷喷的烤肉凑近它的鼻子,它黑色的鼻头一一抽一一动着,贪婪地嗅着香气,喉咙里的咆哮变成可怜巴巴的哀嚎,两眼中闪动着楚楚可怜的光芒。
院墙下面,用防水布遮盖的狗笼下面,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大合唱,震动着院子里清冷的空气,我不为所动,继续进行仪式。
烤肉与松狮约有一掌的距离,受那种挠心挠肺的强烈食欲驱使,松狮通红的双眼快要喷一出火来了,嘴角流一出的口水汪成了一大片。此刻倘若松开绳子,就算是最亲密的主人阻挡在烤肉面前,也会被撕成碎片吧。
趁着这个时候,我拾起地上的斧子,悄悄绕到它的侧面,火光把我高举斧头的身影投在墙上,好似一个变一态杀人狂,磨得锋利的斧刃闪烁着冷森森的青光。
斧刃落下,毫无阻碍地切断了它的脖子,沉重地砸进泥土——这就是我家院子不铺水泥的缘故——脱离身一体的头颅依旧大睁着眼睛,漆黑的瞳孔渐渐散逸。
嗅到鲜血的气味,周遭的犬吠更激烈了,我赶紧拾起狗头,封进一个瓦罐,呈十字状贴上两道符,长松了一口气。
嗯,相当完美的怨气!
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职业,初中之前,我的理想还是当科学家;高中之后,我的理想是当歌星;大学之后,我的理想是做什么都行,总之绝不能像老爸一样,鬼鬼祟祟地在后院虐一待小狗,干这种可疑的营生。
直到一场车祸断送了老爸的一一性一一命,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我不得不,或者说莫名其妙地继承了这个职业。book.sbkk8.coM
犬神师的命都不长,当年我爷爷就是被几个酒后滋事的流一氓打死的,然后我那叛逆的父亲子承父业,变成一个整天钻研奇门异术的神棍,直到我20岁,他撒手人寰,这个担子又落到我肩上。
至今我还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继承这一行。
上午,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车辆也不多。
尽管如此,两辆车还是很有技术地追尾了,等一交一警赶来处理之前,两个司机先骂上了。我坐在店里,捧着一壶茶,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我开的这家狗肉馆名字很俗气——“飘香狗肉馆”,晚上我收集狗狗们的怨气,白天我把它们的肉一身做成麻辣香锅卖出去,反正这一行本来就不怎么上台面,世俗的道德观我早就不纠结了。
百无聊赖间,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溜进来,背着一个蛇皮袋,我招呼一声:“小一江一,今天这么早啊!”
“季老板早,刚搞到的京巴,你看一下。”
他打开蛇皮袋,里面是一条被麻醉的京巴犬,睡得正熟。小一江一是个无业青年,也是我的供货人,隔三差五就会带一条狗来,渠道肯定不正经。不过没关系,我是一一奸一一商,便宜货我从不拒绝。
谈好价钱,我数出几张钞票递给他,他抱怨太便宜了,喝了杯茶,准备走的时候,后院传来一片狗吠声。book.sbkk8.cOm
“季老板,你还有别的供货人吗?”
“没有了,就你一个。”
“可我总觉得,你店里面的狗好像用不完的样子。”
“我自己养的,而且店里生意也不好。”
“哦,这样啊。对了,警察最近有没有来找你?”
“为什么找我?”
“冯老板的事儿。”
冯老板是我曾经的客户,他花大价钱请了两只犬神禳助,事业一度顺风顺水,但一个月前,他离奇失踪了。我是他那段时间密切联系的人之一,加上我神神秘秘的职业,被怀疑是难免的。
我跟小一江一解释,我既不图他的财,又没得罪过他,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小一江一走后,后院里的狗吠声渐渐小了下去,这帮家伙也有人来疯的一习一惯,想必被关在笼子里饿肚子很痛苦吧。
这些狗都曾经是人。
信奉轮回的老爸生前时常这样教导我,他告诉我,不要觉得这一行残忍,它们之所以要承受这些苦难,一切都是业力使然,犬神师只是假借自己的双手,完成业力,送它们去轮回。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每当他向我灌输这些荒谬的观念,我总会捂着耳朵逃出去,然后被老爸在阁楼或者树林里找到,他继续耐心地教育,同时用皮带一一抽一一我的屁一股。
托这种家教的福,老爸去世多年,他的谆谆教诲依旧铭刻在我心里。
老爸啊老爸,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个向往成为摇滚歌星的叛逆少年吗?怎么后来会变得跟爷爷一样迂腐。想到这里,我不禁长叹。
中午,有一对情侣朝店里张望,当看见斑驳的粉墙、脏兮兮的地砖和柜台后面正在磨指甲的老板——也就是我,立即掉头走了。
我的狗肉馆既不注重口味,价格还死贵,店铺也极其陈旧,基本上是本着一一爱一一来不来的态度在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