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却丝毫不以为意,将三本天书一交一还给少年,少年纳入袖中道:“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这里尚有百两纹银,赠给您作为路上的盘缠,还望您以后能收心敛一性一,积德为善才是。”随即又取出一百两纹银放在桌上。徐灏正待答谢,却见眼前一道白光破窗而出,待追至窗前那少年早已不见了。徐灏转身看着桌上白晃晃的银子,心中暗暗盘算道:“既有这百两纹银,足够我三年吃用,何必再去济宁寄人篱下受人施舍?”主意打定即收拾行囊踏上归程,一路上潜心修一习一孜孜不倦,兼之盘缠充足衣食无缺,与来时的落魄穷窘之状判若两人。待长途跋涉回到家中,这书上的经文符咒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徐灏偶有小试无不灵验,不由大为欢喜,平日更加勤学苦练,终将书中各种法术尽皆学会。他日日在家中练一习一,或能揽月于怀,或能捏雷在掌,占卜算卦无不灵验。不想一日在院外做法之时偶被村邻看见,当即惊为仙人四处奔走相告,一来二去方圆数十里人人皆知,上门求仙问卜的不计其数,人称“徐真君”。
后来城中的富户巨贾也纷纷耳闻,便趁酒宴之时重金邀请他去府上变法助酒为乐。徐灏初来尚能推脱,只是时间长了难免贪图酬金丰厚,于是也乐此不疲,故而不到两年家中暴富,不仅买了数十亩田地,还起了高楼娶了妻妾,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不想这年夏天天津卫又逢大旱,连着数十日滴雨未落,一江一湖干涸土地龟裂,眼看庄稼又将是颗粒无收。当地府令倒是个一爱一民如子的清官,为此事只忧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正在心急如焚无可奈何之际,忽有左右告知了徐灏之事,言道他法术如神能征风召雨,或可请他前来做法缓解旱情。府令一听在自己辖地还有如此神人,不禁大喜过望,急忙命人前去相请。徐灏闻得父母官相召不敢怠慢,随来人到府衙拜见府令。府令当即命他速速做法求雨,徐灏听罢对府令拱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的法术只是些障眼术而已,仅为茶余饭后消遣之乐,当不得真。再说世上万物皆有定数,各地旱涝皆为天命,恐实难强求。”府令听罢大怒,以为他诡言推脱,当即训斥他道:“如今天下大旱,庄稼眼看即要颗粒无收,你自幼读圣贤书,当知以天下苍生为念,身怀百姓疾苦。现今不住推辞,莫不是嫌本官没有给钱么?实话告诉你,若能求得大雨,本官重重有赏。”book.sbkk8.coM
徐灏一听不敢再争辩,只得在府衙院中空地结草为坛,自己披发执剑,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圆睁凝视头顶烈日,连一眨也不眨。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见一片薄薄的乌云自西而来,将烈日遮住,随即天空落起小雨来。府令及一干人等见状大喜,口中纷纷赞道:“徐真君真乃神人啊。”只是好景不长,未及半个时辰这小雨便停住了,头顶乌云随风散去,露出一陽一光分外耀眼。府令愕然半响方道:“只这点雨水,路面还未打湿,如何能解得大旱?只无异于车水杯薪罢了。”一边说一边不住摇头,满面失望之色。徐灏走下神坛,未及言语,忽听堂下一名小吏一陰一陽一怪气道:“早就听说徐真君法术如神,今日一见不过如此,怕是徒有虚名之辈吧。”徐灏正待张口向府令解释,猝闻此言不由大怒,抬头又见府令摇头叹气不已,显是深以为然,更是难捺心头之火,当即道:“方才在下怕有犯天谴,故只敢用微雨咒。如今即蒙大人见疑,在下不敢不尽全力,只是若要消除旱情,必要用暴雨咒不可,唯独此符咒必要登顶浮屠方可施术,因此在下还需借助万寿寺的七层佛塔,望大人应允。”府令听罢大喜,当即道:“此事甚易。本官这就吩咐下去,让寺僧清扫整洁,供真君做法。”言毕便命人去通知寺庙僧众准备,待一行人来到万寿寺塔下,诸事果然已布置妥当。book.sbkk8.cOm
徐灏对众人道:“你们只需在塔下远观,我当一人独上,稍后风雨必从东南而来。”说完便仗剑独自上了塔,每到一层即从袖中摸出一纸黄符,将东南西北四角尽皆封上。如此一直蹬到七层塔顶,方披头散发念起咒语来。少顷只见一阵狂风自西北骤起,瞬间遮天蔽日向佛塔滚滚而来,府令等人奇道:“方才真君说风雨会来,此刻一见果然无谬。只是说好从东南来,现今如何会变作西北?真是奇哉怪也。”这塔下诸人正在疑惑,却不料徐灏在塔顶也面色大变,俯身对众人一大呼道:“风雨自西北来,恐大不吉利,诸君应速速远离!”连呼数声塔下众人才勉强听见,此时那股大风已卷至近前,一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声势甚是骇人,更有数道闪电围绕塔顶不住翻飞回旋。塔下诸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簇拥着府令奔至十余丈外的大殿中,站在屋檐下屏息静观。
徐灏在塔顶双股战栗面无人色,心知这定是他妄用法术亵渎天道,以致有此杀身之祸,眼见闪电离自己身边越来越近,有心想跑只觉双一腿发软难动分毫,唯有闭目等死而已。瞬间霹雳声轰然大作,将塔下诸人震得几欲跌倒,随即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府令欣喜若狂,急忙命人上去将徐灏请下来,欲要重重打赏他。不想那人上塔不久即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满面惊惶之色叫道:“不好了,徐真君死了!”诸人闻听大惊,待他到近前细细询问一番,方知徐灏已经全身焦黑倒毙在佛塔顶上了。府令唏嘘良久,命人待雨停后将徐灏的一尸一体抬下来厚葬。不料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下来,一江一湖沟壑尽皆下满,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到了徐灏下葬的那天,忽有一个白衣少年来到他墓前痛哭道:“恩公本无修一习一之真,却妄一习一亵天之术,终至神怒遭到天谴,这都是我的罪过啊。”众人都不识得此人,正待上前询问,却见他站起身来振臂长啸三声,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猿飞入天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