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激动万分,想回房间换上最帅的衣服,又怕水鱼回来看不到他,再生气走了,就没去。他走到水龙头旁边仔细地洗了脸,又把手上沾上水,理了理头发,然后站在厨房门口等她。
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没来。
五花焦急地走来走去,把厨房门口的几棵草都踩秃了。
水鱼终于来了,她背着一个画夹,提着一个颜料盒和小水桶。她换上了一条白色的亚麻长裙,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看上去比一陽一光还要明媚。
“你是画家?”五花问。
水鱼笑了笑,说:“画着玩儿,走吧。”
他们出去了。
前面有一条小河,水不是很深,很清澈,成群的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十几米长,石头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有年头了。河边有一片芦苇,里面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鸟。
天很蓝,像童话世界一样。
童话故事的结局一般都是这样的: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五花期盼着他和水鱼也能有这样的结局。
水鱼脱了鞋,光着脚在河里走。她的脚很小,很一精一致,晶莹剔透。五花看呆了,他甚至想变成河底的沙子,让水鱼轻轻地踩在他身上……
“你到木勺镇干什么?”五花问。
“寻找金鱼。”水鱼停下来,看着河水里的金鱼,又说:“我喜欢金鱼,听说木勺镇有很多人养金鱼,我就来了。我要画一幅最美丽的画,主角是一条最美丽的金鱼。”
“河里有很多金鱼,你怎么不画它们?”
“它们只是一些普通的草金鱼,不够美丽。”
“你要找什么样的金鱼?”
“你了解金鱼吗?”
“不了解。”五花决定以后一定要学一习一一些关于金鱼的知识。
水鱼上了岸,说:“我画给你看看。”她找了一片干净的沙滩,把画夹支在地上,打开颜料盒,对五花说:“你帮我打点水。”
五花提着小水桶,去河里打了一桶水,一交一给她。
“不许看。”她撒娇地说。
五花走到旁边,坐下来,等着看她画的金鱼。周围静极了,能听见昆虫低低的叫一声,还有微风吹动花草的声音。可是,五花总感觉这附近还有另外一种声音,那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喘一息声,急促而低沉。
五花不时瞥一眼芦苇荡。也许,那里面除了鸟,还有另外一个活物,他直直地躺在湿一漉一漉的地上,脚丫子朝天,睡得无比香甜……
“你画的是什么画?”五花试图转移注意力。book.sbkk8.coM
“水彩画。”
“我一直觉得画画很一浪一漫,天天跟美丽的东西打一交一道。”
“对,我很喜欢画画。”
“你是哪里人?”
她说了一个地名,语速很快,五花没听明白。他又问:“你在我表舅的旅馆住几天了?”
“半个多月了。”
“一天三百八十块钱,挺贵的。”
水鱼抬头看了五花一眼,说:“还行。”
她很有钱,或者说,她家里很有钱,五花想。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说:“画好了,你过来看看吧。”
五花凑过去看。
那是一条很古怪的金鱼,黑色的身一体,夸张的大尾巴,深红色的脑袋,眼睛、鼻子和嘴是黑色的,看上去很像是小孩儿的脸。她画得不错,很一逼一真。
五花觉得它有些眼熟。
“它漂亮吗?”水鱼问。
五花还在想在哪儿见过它,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水鱼喃喃地说:“它是金鱼中的一精一灵。”
是它!五花终于想起来了,登记室的鱼缸里就有一条这样的金鱼。不过,他并不觉得它有多漂亮,反而觉得它有些恐怖。他想了想,问:“这是什么金鱼?”
“我也不知道。很小的时候,我家里有一条这样的金鱼,后来它病死了。我想再养一条,找了很多年,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只要能找到它,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五花的心动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好像见过它。”
“真的?”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五花冷静了一些,“你把这幅画给我,我拿去比对一下。”
“好。”她立刻把画从画夹上取下来,又卷起来,一交一给了他。她没问五花在哪里见到的这种金鱼,也许,她知道。book.sbkk8.cOm
五花说:“如果不是,我再把画还给你。”
“不用还了。”水鱼低下头,眼泪竟然“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哽咽着说:“也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它了。”
五花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它?一条金鱼而已。”
水鱼沉默了一阵子,轻轻地说:“它是我童年的全部,可以说,它是我的发小儿,唯一的玩伴。”
她的童年很不幸,五花想。
“回去吧。”水鱼看上去有些失落。
五花决定要为她做点什么。
路过那片芦苇荡的时候,五花忍不住又往里瞥了一眼,愈发感觉到里面藏着一个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水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加快了脚步。
芦苇荡里,一只鸟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那是杜鹃鸟,舌头血红。
回到旅馆,水鱼直接回了房间。她住在三楼,最西头那间。
五花拿着那幅画,去了登记室,想再看看那条金鱼。透过窗户,他看见登记室里没有人,表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有钥匙。转到门口,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锁,却发现铁门根本就没上锁,推了推,没推开,里面插上了门闩。
表舅在里面。
五花有些疑惑,又转到窗前,惊讶地发现表舅正趴在长条桌上睡觉,还打着呼噜,看上去已经在这里睡很长时间了。
五花诧异了,敲了敲窗户。
表舅抬起头,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看见是五花,他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儿了?”
“出去了。”五花低声说。
“和谁一起出去的?”
“水鱼。她要去河边画画,害怕遇见那个变一态狂,让我陪她去。”
表舅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也算是亲戚,我得对你负责,你说是不是?”表舅的语气有些古怪。
五花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小心地问:“怎么了?”
表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才说:“你最好不要和住在这里的女人打一交一道。”
“为什么?”
“你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五花一想,明白了:她们都是有钱人,而他只是一个投亲的穷小子,还是拐了七八道弯的亲戚的亲戚,压根就配不上她们。他低下头,没说话。
表舅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挥挥手说:“回去歇着吧。”
五花转身就走。他低着头,步伐沉重地在走廊里慢慢地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应该是一个人。他立刻停住脚步,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毫不掩饰地看着五花。
刚才,五花低着头,没看见她,她却能看见他。他能够撞到她身上,说明她一直站在这里不动,等着他撞上来。五花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和她之间要发生点什么事。
她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