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关上门,没人知道父亲对偶数的执念,附近的村民只知道父亲从来不卖活鸡,哪怕这样可以多卖不少钱。
收鸡的商贩每年春秋各来一次,在他们到来前,父亲会拿着镰刀走进鸡窝,关上门,而我则要捂几个小时的耳朵。等他出来后,鸡窝里一片死寂。
我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没发现妹妹,鸡窝却炸开了锅。
房屋两侧的仓库被父亲改造了,他做好围栏,铺上稻草,可以容纳一百多只肉鸡。若不是被木架阻拦,它们肯定会飞得到处都是。
饲料槽里冒着黑烟,干燥的锯末被点燃了,这正是鸡群暴动的原因。肯定是妹妹干的好事!她也是来找阁楼钥匙的?
家里所有地方的钥匙我都有一份,阁楼除外。那里有两把锁,所以也就有了两把钥匙,就算不给我也触犯不到父亲的忌讳。可鸡窝这么大,父亲会把它藏在哪里呢?
要不是妹妹捣乱,至少我可以问清具体地点。不过比起钥匙,我更担心妹妹,她这次伤的太重,处理不当会失血而亡。
她对我很疏远,但不等于希望她死。
远远听去,房子那边的鸡窝也乱成一一一团一一。是受到这边的影响还是妹妹已经跑到了那里,我不清楚。先把这里彻底搜查一番比较好。
倒也没什么值得搜查的,父亲肯定不会把钥匙放在饲料槽里,太容易丢失,鸡身下的茅草亦然,只剩下最里边的铁毡了。book.sbkk8.coM
父亲以前在一家小钢铁厂上班,他继承了祖父的手艺,木工则是从祖母的家族学来的。每逢单日子他闭门不出,喂完肉鸡他就躲在这里叮叮当当地制造铁具,家里的金属物件几乎都出自父亲之手。时间一久,就连碗筷壶碟都换成了铁器,虽然容易生锈,但这地方盛产铁矿,而父亲又有大把的时间制作新的。
他仅有的两门手艺,在搬到这里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再也不用为二选一的问题发愁。
我边想边把铁毡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妹妹和钥匙都没有发现。我从未研究过这房子的整体构造,搬来后仅纠结于它的粗制滥造。
以前祖父带妹妹来这里住过一阵子,我因为生病未能同行。估计祖父当时带她四处看了不少东西。
我在墙上发现了一根拉绳,父亲曾三番五次地警告我,千万不要动它。
这根绳子是在春节后不久出现的,有次父亲心情好,告诉我这是个惊喜,不过谜底要等以后才能揭晓。book.sbkk8.cOm
我等不到以后了。
伸手攥一住绳子,向下用力一拉,我听到头顶传来嗡嗡的响声,好像有群蜜蜂在那里盘旋。声音很快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闷,闷得我胸口堵得慌。
一股令人牙酸的金属摩一擦声在周围环绕,我惊慌失措,生怕房子塌掉。
咕咕嘎————
肉鸡的叫一声在同一刻戛然而止,两扇门板大小的金属片从墙壁两端伸出,自左而右飞快地划过,锋利的边缘划过,剩下一群无头的肉鸡呆呆站立。
父亲说的惊喜难道就是这个?他为了我不再被杀鸡的声音困扰,做出了这种机关?
大部分肉鸡颓然倒下,一些比较强壮的到处乱撞,似乎在寻找自己的头颅。
这种扑通扑通的声音,比肉鸡临死前的哀嚎可怕一万倍!
我的喉咙很干,直想吐。
小时候父亲为了找到一只吓到我的老鼠,粗一暴地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殊不知比起老鼠,我更害怕他的这种忽然爆发的情感。我从未怀疑过父亲对我的感情,即使他平时总是淡淡的。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一一团一一黑色的火焰在燃一烧,思想和举止也因此变得很诡异。
为什么?
一个硬一邦一邦的物件忽然砸在我的额头上。从地上捡起来,发现是两把生了锈的铜钥匙。
牵动了绳子,它才从顶端掉了下来。
父亲为什么把钥匙藏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