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响响一个人走在路上。
距离祠堂还有二里路。
他不知道水纹找他干什么。不过,他能确定一点,肯定与一爱一情无关——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一陰一森恐怖的祠堂门口谈情说一爱一。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这一次,那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没跟着他。也许,它去别的地方谈情说一爱一了。野狗也有一爱一情。
很远的地方,有一只鸟在叫,叫一声极其难听。
王响响缩了缩脖子,感到有点冷。
脚下的这条路是去年村子里的人凑钱修的,笔直而平坦。路两边种了柳树,长势不太好,有些已经干枯了,死气沉沉的。
前面是一片坟地,埋着扎两目村所有死去的人。王响响的父母也在那里。坟地周围有很多高大的松树,密密匝匝,看上去无比幽深。
王响响越走越害怕了。他吹起了口哨,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不去想坟地,不去想那些一陰一冷的怪事。
这一招不管用。
他就小跑了起来。
终于,他看到了幽幽的黄光,那是祠堂门口的灯。他加快速度,跑过去,发现祠堂门口空无一人,只有高高的红砖墙,墙根下荒草齐腰深,一陰一森,怪异。
王响响掏出手机,给水纹打电话。
“你在哪儿?”他问。
“你在哪儿?”水纹问。
“我在祠堂门口。”
“刚才等不到你,我就往回走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再回去。”
“我也去找你,咱们半路见。”
“行。”
王响响又往回走。他毫无缘由地想起了一道小学生经常做的数学题:一条马路长1000米,甲乙二人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甲每分钟走100米,乙每分钟走80米,他们几分钟后能相遇?
王响响很快就算出来了:5分钟多一点。
也就是说,5分钟以后,就能看见水纹了。
老天似乎偏要和他作对,怪事又出现了:他走了10分钟,都走到路的尽头了,还是没看见水纹。book.sbkk8.coM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给水纹打电话,急促地问:“你在哪儿?”
“我又走到祠堂门口了,你在哪儿?”水纹的语气也有几分焦急。
王响响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今天晚上外面不是很黑,这条路又很窄,他们擦肩而过,却没有发现对方……
“我从祠堂门口走到村子里了。”他呆呆地说。
水纹不说话了,肯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半天,她轻飘飘地说:“算了,回去吧。”
“那件事你不说了?”王响响问。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昨天晚上,我在海边看见了王铁钉。”停了一下,她又说:“你捡到的那艘船,可能和他有关。”
她挂断了电话。
又是王铁钉。
王响响心事重重地往家走。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后面什么都没有。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要看什么,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还好,一路无事。
站在大门口,王响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墙根下的一陰一影里突然冒出一个人,距离他不到两米,僵僵地站在那里,表情不详。
“谁?”王响响吓了一跳。
“我。”是王铁钉。
“你干什么?”
“我找你有事。”
王响响忽然意识到: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找上门来了。他陡然感觉到了危险,虚虚地问:“什么事?”book.sbkk8.cOm
“那艘船的事。”
“什么事?”
“是不是有人说我什么坏话了?”王铁钉冷冷地问。
王响响心里一紧,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王铁钉叹口气说:“我知道,肯定有人以为是我在搞鬼。”
“为什么?”王响响试探着问。
王铁钉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四处看了看,然后神秘地说:“他们的话,你千万别信。”
“为什么?”
“我怀疑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在搞鬼。”
搞鬼的人说其他人在搞鬼,这下更复杂了。王响响想了想,问:“是谁?”
“水纹。”
“水纹?”
“昨天晚上,我在海边看见她了。她穿一身大红衣服,表情很古怪。”
“你是说,我捡到的那艘船是水纹搞的鬼?”
“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铁钉压低了声音说:“水纹可能已经不是水纹了。”
“什么意思?”王响响愣了一下。
“她可能是水波。”王铁钉一字一字地说。
王响响的心里一冷,惊恐地想:怪不得他和水纹擦肩而过都没看见她,原来她已经不是她了。他又问:“为什么是我捡到那艘船?我和那艘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你和它有关系。”王铁钉很确定地说。
“什么关系?”
“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
“记住,除了我,你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王铁钉岔开了话题。
“为什么?”
王铁钉没回答,转身走了。
王响响的脑子里乱极了,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最后,他决定谁的话也不信。他进了家,首先打开了灯。那个木偶人还趴在地上,姿势没变。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怀疑刚才木偶人一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亮灯前的一瞬间,它迅速趴下了。
王响响拿起木偶人,连同那部手机一起塞一进船舱,又抱起那艘船,去了海边。他打算扔掉它。眼不见为净。
大海在几百米之外,黑着脸,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