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之后,他接二连三地遇到喜事。
由小到大,由远及近。
那些喜事,一步步地把他引向一个死亡的陷阱。
那是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他能逃出去吗?
1、
一胡一宽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每天都活在色彩中。
长大后,他每天都和色彩打一一交一一道。不过,他不是画家,而是一名油漆工——站在吊篮里,挂在半空中,给外墙刷漆:红色,黄色,蓝色,绿色,橙色……
半个月前,他差一点就死了。
那天,他们四个人给一栋三十层的楼房刷外墙漆。刚开始的时候,天气不错,没有一丝风。他们很快就刷到了二十五层。
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起风了。
吊篮开始摇晃。
他们准备收工。就在这时,吊篮一侧的绳子突然断了。吊篮一下子倾斜了。那三个人毫无防备,瞬间掉了下去。一胡一宽下意识地抓了一把,抓住了吊篮,没掉下去。
那三个人都死了。
一胡一宽吓得一个星期没敢出门,躺在一一床一一上瑟瑟地抖。他没想到生命如此脆弱,说没就没了。让他更害怕的是,那三个人的死,他是有责任的。绳子是他买的。还有,每次开工前,他应该检查一下绳子是否结实。那天,他偷懒了,没检查。
他惴惴不安。
半个月过去了,风平一浪一静。
工头赔了一大笔钱,事情就算是了了。
一胡一宽心里有鬼,不敢再干了,就离开了城市,回了老家。他是一个小工头,有一些积蓄,打算自己干点小买卖,当老板。
村后有一大片荒地,长满了杂草,深邃而肃穆。
一胡一宽经常在那片荒地上转悠,估计他的未来。
荒地的东边,多了三个新的坟头。那三个人是他的老乡,死了之后家人把他们埋在了那里。他们的坟头上,已经开始长草了。
夏天,白天特别得长,天总是不黑。
一胡一宽无所事事,有些无聊。
荒地的西边,有一个不大的水塘,里面养着鲤鱼草鱼鲇鱼鲫鱼。经常有人在水塘边钓鱼。钓一天鱼,要一一交一一一百块钱,钓上来的鱼可以拿走。鱼塘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都60岁左右。他们的儿子是一胡一宽的工友,在半个月前的那起事故中死了。
一胡一宽经常去他们家,闲坐,闲聊。
有一天,老太太笑吟吟地问:“小一胡一,你给我当干儿子行吗?”book.sbkk8.coM
“行。”一胡一宽立刻就答应了。
“我又有儿子了。”老太太的眼眶湿了。
第二天,一胡一宽买了一些点心,还有几块布料,送给了老太太,正式拜了干一妈一。他的这个举动,有赎罪的意思。
那个老头从始至终都没表态。
有了干一妈一,算是一件喜事。
一胡一宽的心情好了一些。
又过了些日子,他又遇到一件喜事:工头死了。
工头是上吊死的。据说,和高利贷有关。
那天,有人看见工头拎着一根绳子在工地附近的一片树林里转悠,就问:“干什么呢?”
“找棵树上吊。”工头很平静地说。
那人以为工头开玩笑,又说:“上吊可以,你换个地方,别影响我们打牌。俗话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换棵树试试,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行。”工头笑了笑,拎着绳子去了别处,吊死了。
以前的工友告诉一胡一宽,工头上吊用的绳子就是那次事故中断了的绳子。一根绳子,害死了四个人。
一胡一宽的心里紧了一下。
那绳子是他买的。
当初买绳子的时候,土杂店老板说那批绳子在仓库里放很长时间了,怕不结实,让一胡一宽去别处买。一胡一宽急着用,抱起绳子,扔下钱就走了。
土杂店老板在后面喊了一句:“出了事别怪我。”
一语成谶。
一胡一宽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工头死了,那起事故也就彻底了了,也就没有人再追究一胡一宽的责任了。
这当然也算是一件喜事。
一胡一宽还是经常去那片荒地转悠,估计他的未来。他都在那片荒地上踩出一条路了,还是不知道以后要干点什么。
那对老夫妻坐在水塘边,收钓鱼人的钱。那老头很瘦,面白无须,话很少,总是闭着眼睛打瞌睡。那老太太一个人忙前忙后,唠唠叨叨。book.sbkk8.cOm
一胡一宽走了过去。
“吃了吗?”老太太问。
一胡一宽说:“吃了。”
“你不能总是闲着,得找点事做。”
“我不知道干什么。”
老太太低头想了一阵子,说:“这个水塘给你。”
“什么?”一胡一宽一愣。
老太太指了指那片荒地,说:“你挖个大坑,和这个水塘连起来,放上些鲤鱼草鱼鲇鱼鲫鱼,搞一个垂钓园,肯定挣钱。”停了停,又说:“这个水塘里有一口泉眼,你都不用从别处一抽一水。”
一胡一宽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一个月之后,一胡一宽的垂钓园开业了。
他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
钓鱼的人络绎不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经常这样想。
一胡一宽背着手,围着垂钓园慢慢地走。看着那些钓鱼的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老太太还是负责收钱。以前,她是水塘的主人,现在,她是垂钓园的员工。老头在树荫下乘凉,闭着眼睛打瞌睡。
太一陽一明晃晃的,水面上泛着白灿灿的光。
天地间有些闷热。
钓鱼的人都不一爱一说话,周围很安静。
鱼是一种不太聪明的生物,总是禁不住美食的诱一惑。因此,钓鱼的人或多或少总有收获。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是一个女人,二十多岁,打扮得挺时髦,人也很漂亮。她忙活了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
一胡一宽喜欢这样的顾客,光一一交一一钱,钓不到鱼。
突然下雨了。
钓鱼的人猝不及防,四散奔走。
那个女人无助地四下张望。一胡一宽跑过去,很真诚地邀请她到他家避雨,顺便喝点茶。她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他走了。
外面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家里窗明几净,茶香四溢,气氛暧一昧。
他们从天气聊到了工作,又从工作聊到了衣食住行,最后聊起了一爱一情。
雨下了五个小时。
他们聊了五个小时。
分手的时候,一胡一宽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的联系方式。她没有犹豫,立刻告诉了他。她叫闫韵,住在三十里外的县城里。
他们恋一爱一了。
一胡一宽一有空就去县城找闫韵。他们有时候会去看一场电一影,吃一顿大餐,或者去公园聊天。更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漫无目的地走。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胡一宽觉得此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