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何一江一几乎没怎么睡,他担心那个黑影趁夜来取夜叉雕像,甚至下杀手将他灭口。他半夜时分似乎听到几声脚步声近了,接着几声野狗的吠声响起,那个脚步声又远了。他爬起了一一床一一,蹑手蹑脚地出去一看,黑夜无边,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能看到什么影子,只好作罢。
天还没亮,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何一江一一个激灵,起了身。外面一个惊恐的声音叫道: “七爷?七爷回来了吗?”
何一江一见是几个王家墩的村民,打个重重的呵欠说: “七爷昨天出去找做法事的道士去了,还没回来呢。怎么了?”
一个村民说: “七爷如果回来了,你赶紧通知他去张三家看看,张三昨晚掉进河里淹死了!怕是……那个地下挖出来的东西在作怪!”
何一江一心中一惊,难道昨天晚上凶手见杀他不成,又去了张三那里?他加快了脚步说: “带我去看看。”走了几步,忙又回头,他实在不敢把女友一个人留在这里。
颜贝贝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起了一一床一一说: “我陪你一起去吧。”
何一江一关切道: “你的身一子——”
“我锻炼锻炼就好了。”颜贝贝笑了笑。
两人跟着村民到了张三家,张三的一尸一体被人捞了上来,放置在一张草席里。村子里的人都来了,村长和张石头跪在张三的一尸一体前,久久不起,他们的脸上都是恐怖的一陰一影。何一江一走上前去细看,他注意到一尸一体的十根手指的指甲里都没有淤泥,而一般溺死的人指甲根子里都会有淤泥——那是溺水者在水底挣扎的痕迹。
颜贝贝忽然碰了碰何一江一,把嘴朝张三的咽喉处努了努。何一江一看过去,只见张三的咽喉处有一道深陷的勒痕,破开的皮肤被水泡得起了一毛一。
何一江一心中明白了,凶手先勒死了张三,然后将他抛一尸一在河里!
他忽而有些心惊肉跳:看到夜叉雕像的人都得死,那么下一个又是谁?是那人高马大的张石头还是村长?或者就是自己?
接下来的这一一夜,何一江一过得心惊胆战。他又是一一夜没睡,双眼布满了厚厚的血丝。夜总算过去了,他在晨光中沉沉睡去。
傍晚醒来,又有村民来找张七。说张石头去黑山上采摘茵子,摔进了山沟沟里,头破血流,脑浆都出来了!
何一江一带着颜贝贝赶到现场,张石头的一尸一首被几个村民埋了,村长吓得没敢来。他的女人颤巍巍地扶着一棵树,双眼木木的,口中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村民们都明白,下一个是村长了!
何一江一站在山沟下,仰头看上去,又循着山沟爬到山上。山石上挂了把柴刀,石缝问洒了些菌子,看来这里就是张石头摔下去的地方了。何一江一蹲下一身来,目光在山石草隙中搜寻着,忽地,他的目光顿在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上染着的鲜血已经干了。何一江一想起昨天傍晚遭遇到石头的袭击,莫非凶手又暗地里打伤了张石头,然后将他推下了山?
他伸手捏起那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下一小片布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块黄布,上面还压着细微的金线,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个放牛娃狗蛋说过的话:“他身上穿着袈裟,脸上黄黄的像年画上的元宝呢……”book.sbkk8.coM
这是袈裟的料子!
何一江一心弦一颤,难道凶手就是那个神秘的“金佛”?
他将那片黄布揣进口袋里,正要下山,山后忽然“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塌陷了。何一江一心中寻思,难道是山后发生了泥石流?他又登高了一些,只见山后云雾迷蒙,林木茂盛,想来是个未开垦的原始森林。
刚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他未及细想,就下了山,他离开这么久.有些担心女友的安全了。
回到张七的家,何一江一便让颜贝贝收拾衣物,今晚和他一起去一个地方,这里不安全。颜贝贝狐疑地看着他,见他脸色沉沉,似乎心事重重,便不再耍小一姐脾气,依了他。
何一江一带着颜贝贝一路偷偷摸一摸,唯恐有人看见,最后,他敲开了村长家的门。张四福夫妇脸上都挂着悲伤和恐怖的影子,屋里都是浓重的烟味和酒味,呛得颜贝贝直咳嗽。
何一江一知道他们害怕的是什么,几次要将夜叉雕像的真相说出来都忍住了。他怕如果告知了真相,会打破自己的计划。
夜幕悄然降临,何一江一从门缝里看一眼外面,远方天幕只有几颗星星闪着枯寒的光——真是个绝佳的杀人夜!
“七爷临走时,让我保护村长。”何一江一问张四福要了支烟,狠狠一抽一了口, “七爷怀疑,那些张家墩死去的人,都是李庄的人杀害的。李庄的人为了得到这片山地,不知从哪里请了个古怪的佛像过来,想借着佛像吓唬张家墩的人,暗里好下杀手!”他所说的都是他的推测而已,他也不能肯定就是李庄的人在作怪。
张四福的女人瞪大了一双眼睛,照中有了希望的光芒。她忽而双一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大兄弟,你可要帮我这口子啊!”
何一江一忙将她拉起来: “大一嫂不要这么说,我会尽全力的。今晚,你们都不要深睡,‘但要发出鼾声,明白吗?”
张四福夫妇眼见看到那个佛像的张三和张石头莫名其妙地死了,正自绝望,听了何一江一这番话,重又燃起生的希望。张嫂把家里一些好的山货都拿了出来,款待何一江一两人。张四福嚷着要喝酒,张嫂立刻翻了脸,把酒坛子都打破了,点着他的鼻子低声骂道:“大兄弟费心地帮你,你就不怕喝醉了,辜负了大兄弟?”book.sbkk8.cOm
夜已深沉,村子里的油灯几乎都熄灭了,外面虫声唧唧,偶或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张四福夫妇都上了一一床一一,颜贝贝睡在灶台前的柴火堆中。何一江一一抽一完几根卷烟,估摸一着时间差不多了,爬到一一床一一下,握紧了弹簧刀。
一阵一陰一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门外隐约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什么牛蹄声。
张四福夫妇的鼾声陡然停住了,何一江一忙轻轻叩一下一一床一一板,他们的鼾声又起了。
门外牽惠牽牽响起一阵细微的撬门声,接着“咔嗒”一声,门栓子被拨一开了。随着门“吱吱”轻响,一个黑影走了进来。黑影很瘦小,但机警得很,反手关上了门,侧耳听了一会,向一一床一一边摸过去。
何一江一闻到了一股牛粪味,那味道他有些熟悉。
黑影在一一床一一边辨别了一下,双手举着一把刀,向张四福的身上砍过去。
何一江一在一一床一一下猛地一扯黑影的脚,黑影“哎呀”一声尖一叫,扑倒在地,手上的刀子“当啷”落地。何一江一从一一床一一下飞速匍匐上去,用手上的弹簧刀顶一住了黑影的咽喉。
“别杀我,我是狗蛋啊!”黑影中响起一个小孩的号哭声。
张四福夫妇惊慌失措地下了一一床一一,燃起了油灯。灯光所照,却是那个放牛的狗蛋。他面如土色,一只小手在地上摸索着,似乎在找那把落地的柴刀。
何一江一没想到凶手竟是狗蛋,收起了弹簧刀,冷冷地说: “怎么会是你!”
狗蛋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恶狠狠地盯着张四福看。张四福忽而拿手狠狠一抽一打自己几个嘴巴,蹲下一身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一江一皱眉看向一边掌着灯的张嫂,心觉蹊跷。
张嫂惊魂未定,看着狗蛋,眼中落下泪来: “小狗子啊,我知道你稂你张叔,我何尝不恨呢!唉,怪就怪那场大洪水啊!”
原来,暴雨连下三天三夜,水坝决堤,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几个村庄。张家墩为数不多的十几只竹筏载着村里的人逃生。然而人实在太多了,眼看竹筏翻了一个又一个,村长张四福当即号召,将那些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推下水去。
张三和张石头顺着张四福的意思,无奈地将很多老人推下了水,那个场景真是悲惨得很,老人的号哭声令洪水为之失色。
狗蛋是个孤儿,从小和一奶一一奶一相依为命。他眼见最亲的一奶一一奶一被村长几个推下了竹筏,号哭着消逝在洪涛中,心中的悲伤转为了无尽的愤怒……
“小狗子,张婶不怪你。但……唉。”张嫂不住地摇头苦叹。
颜贝贝也过来了,见狗蛋嘴唇咬出一血来,忙说:“你瞧你,都出一血了。”一爱一怜地拿袖子擦一拭他的嘴唇,又蹲下一身来, “小一弟一弟,你能告诉姐姐,谁让你这么做的吗?”
狗蛋一舔一了一舔一嘴唇,还是不说话,瞟一眼木桌上没吃完的山货。颜贝贝笑了笑,将一只烤红薯送到他手上: “我知道你饿了,吃吧。”
门外又响起那阵牛蹄声,狗蛋咬一口红薯,叫道: “我的牛——”就要跑出去。
何一江一却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小家伙,别想跑!张嫂,你去帮他把牛拴一下。”张嫂一揉一着眼睛去了。
颜贝贝白了何一江一一眼: “有你这样对待一个小孩的吗?”
何一江一耸耸肩,只好放下狗蛋。狗蛋撇着嘴,躲到颜贝贝身边,盯着何一江一,狠狠地咬一口红薯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