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赵叔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那几年生活贫困,天一黑,家家户户基本都上了一床一,庄稼人劳累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可这一一夜对赵叔来说,简直比任何时候还要煎熬。
原本以为从王贵口中得知王萍的自一杀原因,就能解一开谜底,没想到新的谜底又出现了。就像沼泽里的漩涡,一脚踩下,只会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赵叔躺在一床一上,脑子里反复想着白天王贵告诉自己的事,不知不觉,困意慢慢袭来。
就在半睡半醒之际,隔壁家的一声犬吠让赵叔忽地从一床一上坐起来。那条狗叫旺财,很机灵,一看见陌生人总是跟在后面叫,难道是有贼?
看小学使得赵叔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对贼的动静。他起身披上大衣,拿起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出房门。赵叔并不打开手电筒,外面黑灯瞎火的,容易打草惊蛇,他悄悄在屋子里找了根棍子走出门外。
院子里散落着一片淡淡的月光,没有任何动静,墙角的犬吠声却尖利刺耳。那儿有一个狗洞,是为了旺财能同时看两家门。赵叔悄悄靠近洞一口,就在赵叔走近的一霎那,犬吠戛然而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赵叔忽然想起之前教室里的声音,心不由得一紧,不过这次为什么在隔壁家?赵叔鼓起勇气打开手电,将灯光移到旺财的窝里,旺财先是朝赵叔叫了几声,见是熟人就摇起了尾巴蹭着赵叔的裤脚。赵叔警觉地用手电朝院子扫了一番,一切正常,屋子大门锁着,什么东西都没动过,如果有人应该弄出动静,难道刚才没人?
不,赵叔宁愿相信狗,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表面。狗是灵一性一的动物,在夜里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是在教室里,旺财会不会看到什么呢?
赵叔想了想还是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赵叔起来弄了点稀粥,就着腌豆角吃了几口,然后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事情发生在两个孩子身上,当然要去找另外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叫林桃,丈夫几年前得病去世,她一直没有改嫁,而独自在家务农。
路过隔壁邻居家,赵叔想进去打声招呼。当然,要是平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十多年的老面孔,赵叔没必要过去,可昨晚的事是让赵叔耿耿于怀,他心中总觉得发生了点什么。
这家男人叫刘铁,女人叫梅花,一个儿子出世几个月后夭折了,夫妻两伤心欲绝,之后决定再要一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后来的几胎都是女孩,到第四胎的时候夫妻两把孩子送人就不再生了。
三个女儿两个远嫁外地,一个也在外地上初中,名字倒简单,分别叫菊花、茶花、桂花。
“老刘啊,在家吗?”赵叔走到他家门口,门关的紧紧的,他喊道。
等了半天,赵叔想了想,大白天干嘛关着门?赵叔前去推门,门没锁,推开后,呈现在赵叔眼前的是一片刺眼的血红色。几个人正围着一条没有头、没有脚、没有尾巴和内脏的狗发出诡异的笑。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他们脸上手上也全是血,一双眼睛一陰一冷地对着躺在地上的被分一尸一的狗。book.sbkk8.coM
“你,你们……”赵叔最终发出困惑而恐惧的疑问。
刘铁转过视线,狰狞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他用舌头一舔一了一舔一嘴唇上的血,看了看旁边搁着的盛满血的木桶,呵呵笑了起来,“老赵啊,你可来晚了,这狗身上的好东西可都给别人包了哦!”
旺财已经养了二十多年,再苦的日子,老刘也没想过要杀它!
虽然见过无数杀狗的场面,可这次足足把赵叔吓得够呛。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他们的行为来看,这根本不能用简单的杀狗来解释,而是彻彻底底的中邪,或者鬼上身!
梅花在自己的裤子上擦掉手上的血,双手捧着一块血糊糊的肉,笑着对赵叔说:“可不是嘛,不过,就剩个身一子了,多年的老邻居了,这狗身上的肉你随便挑!”
赵叔看到她手心里的肉竟然是一个男婴的模样!
赵叔转过脸,皱着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他实在不敢再看,胃里早已一片翻滚。昨夜还活蹦乱跳的旺财如今变成了地上死一尸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叔,我请你吃狗肉!”最小的桂花递上来一块血淋淋的狗肉,露出满足的微笑。
菊花和茶花也从当场从狗身上切了一块肉,递给赵叔,“这是咱俩的!”
她们不都在外地吗?怎么全都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刘铁和梅花已经凑上前来,五人把赵叔围住,都伸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赵叔害怕极了,生怕下一秒他们就命令自己把那些血糊糊的肉吃下去。
赵叔忍住呕吐,推开他们,逃到门外,幸好,他们没有追来,远远看到他们几人一齐朝着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走了许久,赵叔才来到林桃的家。在路上,赵叔想通了一件事,刘铁一家的反常一定跟昨夜的事有关,而昨夜的事又可能跟三十年前的自一杀事件有关,而王贵口中的那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一切的谜底将在林桃的口中揭晓。book.sbkk8.cOm
林桃是个老实巴一交一的农家妇女,平时本本分分,守着几亩庄稼地,勤勤恳恳,从没什么坏名声,赵叔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把林彩儿一逼一出家门。
进屋后,林桃给赵叔拿了些自己炒的瓜子,泡了杯淡茶,立在一旁,双手一交一错在一起,让赵叔发话。
“赵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赵叔怕林桃像王贵一样吞吞吐吐,索一性一直接一点问道:“林桃,当年两孩子的事,王贵已经把王萍的事都告诉我了,你有什么事别瞒着了,把彩儿的事也都告诉我吧。”
“这个,”林桃踌躇着,“赵叔,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想,他们的鬼魂来找我了,我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就没一天安稳日子过。”
林桃皱起眉头,沉默几秒钟后进去里屋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赵叔,纸张有些发黄,应该是过去的旧信。
“你拿这个干什么?”赵叔不明所以地接过信。
“这是当年在彩儿身上的,你看完就不用我解释了,”林桃指着信,长出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我知道,总有一天,她的身世会浮出一水面的。”
又不是亲生的,赵叔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孩子到底什么来历?想着,赵叔迫不及待打开信,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红色的字迹,一字一句仿佛是刻在上面一样。
半刻钟的功夫,赵叔看完信,他把信重新叠好一交一给林桃,又用手摸一着额头苦思冥想起来。
林桃进去里屋放好信,等着赵叔做出回答。
“赵叔,你看懂了什么吗?”
赵叔摇摇头,他心里又千言万语,可是不知怎么对林桃说。“这件事,你继续保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桃郑重地嗯了一声,“我一个穷乡下人,哪有时间管那些事,况且,我恨它还来不及呢。”
赵叔点点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喝完整杯茶,赵叔还是摇摇头,如今似乎所有的谜底都解一开了,两个孩子的身世也知晓了,当年的自一杀也能理解,可赵叔还是满脑困惑,一直有一个东西在他的脑海深处徘徊,抓住它才能真正解一开谜底。
而赵叔又觉得就算抓住了那个东西,也只是重新开起了另一扇大门,还有更多无穷的未知在等着他。
“赵叔,赵叔?”林桃摇了摇赵叔的肩膀。
赵叔回过神来,问林桃道:“我想问你一句,你相信信上的话吗?”
“信。”林桃斩钉截铁地说,“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受到这信上所说的东西的困扰,况且我丈夫的死正是因为它。”
不用说,王贵妻子的死也是这个原因。
两个家庭从那天似乎是拜上苍恩赐,同时拥有了他们最渴望的最美好的东西,可恰恰没想到,这最美好的东西是恶魔,是一直蚕食围困他们的噩梦,永远不会让他们见到光明和希望。
一切的一切,都得从那座学校,从事情的源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