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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锋和庄衡沮丧地离开了。
我坐在沙发上苦笑了一会儿,笑我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都这么失败。然后我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个冷水脸,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卫生间里没有镜子。
一般来说卫生间里应该有一面供整理仪容使用的壁镜。
我走出来,屋子里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但就是没有镜子,找遍任何一个角落,我都没有找到镜子。我颇有些敏一感地摸一着自己的脸——它平整光滑,五官端正,不存在毁容的可能一性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里会拒绝一面镜子?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疏忽。
我发现窗子的材料很特别,是一种有着玻璃质感却不能反光的物质——这间房子里所有的物品都具有同样的特质,甚至包括水杯——我发现不论在任何角度,杯中水都无法倒映出我的面容来。
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是刻意的,甚至是一精一心算计过的结果了!
我并不是自恋狂,不需要时刻与我的影子做伴,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想要看见自己的样子。我扭一动门把手,外面站着两个警卫——估计是警局被派来保护证人的——毕竟杀人者还没有被找到。
他们友好而警觉地冲我笑。
“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我想,我想,”我支吾着,对着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要一面镜子毕竟有些尴尬,于是我终止了这个打算,“没什么。”book.sbkk8.coM
我退回房间,按下一床一头的白色按钮,我想护一士应该是一个更好的索取对象。
进入房间的护一士很面熟,她一开口我就立刻想起来——她便是那个在手术室里安慰过我的女人。
“我叫薛晓卿。”她说:“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摘下了口罩,她的容貌比她的声音更有杀伤力。
我发现自己更加支支吾吾了。
“我,我,我想,那个,那个,你,能不能给我一面镜子?”
她微笑着打量我。
“您的脸看上去很好啊!”
我的脸估计已经比她的嘴唇都红了,关于一陰一谋论的分析全部丢盔弃甲,声音低到自己几乎听不见,“我就是想,想照照,看看自己……”
薛晓卿继续微笑:“介意我问为什么吗?”
还有为什么?!该死的为什么!
该死的,我却无法粗一暴地说出这句话,对着一个正冲你甜蜜微笑的美一女。book.sbkk8.cOm
“人有时候,需要看见自己的样子,才会有安全感。”我决定把问题上升到一精一神层面,不但可以摆脱一些疑似世俗的尴尬,而且这的确是实话——只有实话才能真正打动人:“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存在的。”
薛晓卿的确被打动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恻然:“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外物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呢?其实自己的感觉比什么都来得真实。你觉不觉得,我们太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或价值了,太依赖于外界的评价了,这样并不好。”
她说的很有道理,同时也是实话,但我们说话的目的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所以不管什么话统统都是废话。
“你说得都对。”我不耐烦地说,“不过我还是想要一面镜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薛晓卿点点头,“好吧,如果您坚持。明天吧,明天就给你带一面镜子来。”
“为什么是明天?”我纳闷,我想象不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需要花一天的时间去寻找,我忍不住看了看她护一士服上的衣兜——也许现在那里就有一面。
“因为您着急的样子很可一爱一!”她俏皮地眨着眼。
我不相信她的话——这只是借口,用来拖延我这个要求的借口。
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接受,因为她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速度可以用“逃”来形容。
五分钟之后,我的主治医生周鸿永走进了病房,没有等我再提出同样的要求,他便先询问了一大堆问题,等我头晕脑胀地一一回答完毕之后,发现另一个女护一士已经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一针镇静剂。
“你需要休息。”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