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后兜摸出一把小刀。那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铅笔刀。不普通的是这把刀还是崭新的,刀刃极其锋利,这是他的老婆一江一敏买给孩子削铅笔用的。艾则滨把一切准备就绪临出门时就把这把小刀揣进了兜里。这把刀太过小巧,小巧到任何一个人拿着它去行凶作案都会被当作笑话。
此时艾则滨就握着这把刀,刀片很薄,薄得让他心慌。他悄然无声地往前走了一步,左手从后面猛地抬起平头的下巴,右手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艾则滨听到了轻微的“嗅”的一声,先是从平头的颈部撒出一片血雾向四周弥漫,接着是一股红色激流从中喷一涌而出,煞是夺目。
那只包的拉链已经被他拉开一小半,露出被切割成一人民币大小的一摞摞的报纸。艾则滨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三十万。
由于声带被割断了,平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甚至来不及扭过头看一眼。
平头万般惊恐地拼命捂住自己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但为时已晚,血液的急促流失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他四肢酸一软,毫无力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逃生,于是又转过身,打算与艾则滨同归于尽。此时,血液像无数条腥红色的小蛇从他的指间喷一射一出来,继而无声地落在地上。
艾则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个疯狂不停向外喷一涌鲜血的男人红着眼睛向自己扑过来,像一头垂死挣扎欲做最后一击的猛兽。遗憾的是,犹如一只强弩末矢,平头最终因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离艾则滨不足两米的地上。
艾则滨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好像随时等着这个刚倒下的男人再次站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自己杀人了。虽然在此之前,他有过无数的杀人或是被杀的梦境。可这次却是千真万确,他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这个男人就躺在自己脚边正逐渐成为一具冰冷的一尸一体。
艾则滨大口地呼吸着,心中颤栗不已。
他飞快地把原先一交一给杜丽珍的钱装好,现在这些钱又悉数归他了。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别慌,别慌,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从现在开始,这些钱就是自己的。只要把一尸一体处理掉,把外面平头开来的那辆车开到更远的地方埋起来,连鬼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他把一尸一体放进车里,开始清理现场。
这时他听到杜丽珍呻一吟了一声,才想起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杜丽珍醒了,正一胡一乱地扭一动着身一体,用被堵得严实的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book.sbkk8.coM
艾则滨再次握着那把小刀,站在杜丽珍面前。一不做二不休,绝不能让她活着。他白哲的脸庞由于兴奋而变得通红。他又要杀人了,他在心里向杜丽珍道歉。可是现在他比刚才那个平头还需要钱。如果在短时间内无法偿还借的高利贷,那帮人就会像弄死一只狗似的宰了他。
事已至此,只有一线机会,他就不能坐以待毙。
半年前,他和叶言各自倾其所有并借了一笔钱分别一交一给了那个昔日的老同学去炒股。不曾想老同学有一日突然失踪,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艾则滨和叶言疯了似的找他,却始终一无所获。眼看还款的日子就要到了,夏启东已经在电话里有意无意透露了要钱的意思。艾则滨算了算日期,只好先用房产证做抵压在银行贷了一部分款。可即便这样还是有几万的缺口,他又咬咬牙托了朋友借了高利贷。
而做高利贷这行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为了追贷,他们从来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今天的事情对艾则滨来说简直是柳暗花明,只要解决掉这个女人,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只要一刀,一刀下去,所有的麻烦都会烟消云散。
人一性一是很复杂的东西。当艾则滨用铅笔刀让平头血溅五尺的时候,他心中潜伏已久的魔鬼终于复一活了。而此时,他正屏息静气一步步向杜丽珍走去。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像一只撕杀中的狼,凶相毕露。
他蹲下一身来,将刀慢慢伸向杜丽珍的脖子。
只需一刀!他就成功了。
艾则滨咽了一大口唾液,努力地睁大眼睛。
手机突然响了。突如其来的铃声将他和旁边的杜丽珍吓了一跳。艾则滨拿出手机,是夏启东打来的。他慌忙跑回到车里,从驾驶室找到那瓶未用完的乙醚倒在擦车的抹布上,又快步跑回,捂住杜丽珍的鼻子。
杜丽珍拼命挣扎了几下便又不动了,像一个可怜的孩子。
这时手机铃声也停止了。
艾则滨知道,手机还会再响的。book.sbkk8.cOm
果然,不到一分钟,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夏启东打来的。
艾则滨做了几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电话里的夏启东显得很焦急。
艾则滨说: “等我把手头上的事一交一待一下马上过去,你别着急……”
他听见夏启东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
他又赶忙回到那具一尸一体旁,从平头身上找到杜丽珍的手机,果然,已经关机了。艾则滨又接着把已经开始僵硬的平头抱到出租车的后备箱星。
他开始一边处理现场一边思考闯曩。
艾则滨突然意识到,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杜丽珍死了,他反而更麻烦,因为自已是最后见到杜丽珍的那个人。
而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他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赶到夏启东那里演一出好戏,像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样替他出谋划策。
他把杜丽珍抱起来放到了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然后把车门锁死。然后他便匆匆赶回市区,像一个演员似的一直等到演出谢幕。天黑之际他又回到了郊外的荒废厂区。
当他把杜丽珍从后备箱里抱出来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新计划。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杜丽珍才得以保全了一性一命。
晚上艾则滨挖了一个大坑,大到可以埋掉一辆出租车。
处理完现场后他带上杜丽珍的手机,在黑市高价买了个变声器,试验了几次,又找到一处通讯信号不好的地方用杜丽珍的口吻给夏启东打了那个电话。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杜丽珍终于醒了。她躺在一间单人一床一上,一床一腿被黏合剂固定住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小电视机,电视机被固定在桌子上,而桌子也被固定在地上,墙角还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洗手间。
杜丽珍虚弱地下了一床一,不停地敲门。那扇门是铁制的,比墙坚固得多。
她散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应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杜丽珍疯了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发出疹人的叫喊。
她就像被困住的母狮子在房间里折腾了三天。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彻底崩溃,那么就让他与世隔绝。
好在第三天杜丽珍终于吃饭了。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可以被杀死,但是绝不能不明不白地被饿死。饭菜是从铁门下面的小格子里递进来的,一天三次,很准时。
一周后,她不再徒劳地对着门外咆哮。因为连她自己都已经相信。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到。
一个月后,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决心就这样苟且偷生。对方既然不杀死自己,说明还有利用价值。这同时也说明自己还有逃出去的机会,她需要等待。
随着杜丽珍的态度变得一温一和,那个绑架者对待她的方式也有了变化。他会时常在每顿饭中加一些水果,或者为她买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女式内一衣,奇怪的是,大小居然挺合适。这个变一态的人甚至开始为她提供一些她每个月难以启齿的女式用品。情一人节那天,还有一朵娇一艳的红玫瑰放在她的一床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