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闯往前走了一会儿,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继续等。过了大约十分钟,来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红色的。开车的是一个老头,戴一顶一毛一烘烘的帽子,他看了贾闯一眼,慢吞吞地问:“坐车吗?”
贾闯摸了摸光头。
那个老头拿下了帽子,也是光头,头顶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看上去十分狰狞。
贾闯上了车。
“去哪儿?”老头问。
“坝山。”
“八十块钱。”
“打车最多四十块钱。”
“只有胆子大的人才敢拉你,才敢双向收费。”
“有道理。走吧。”
老头笑了一下,发动了电动三轮车,出发了。
月亮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天黑着脸,没有一丝表情。深更半夜,路上没有车,电动三轮车大摇大摆地行驶在马路中间,一路向西。
前面的楼房越来越矮,灯光越来越少。
“你去坝山干什么?”老头问。
“去见一个人。”
“女人?”
贾闯默认了。
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胆子挺大。”
“怎么了?”贾闯听出他的话里有暗含的意思。
“坝山那地方,有点邪门。”
“怎么邪门了?”
“你以前没去过坝山?”book.sbkk8.coM
“没有。”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里原来有一群记得自己前世的人,他们自称再生人。”
“再生人?”
“对。我有个亲戚的家就在坝山底下,我听他说过一些再生人的事。”
“你说给我听听。”
老头就讲了几个再生人的故事。
有一个中年妇女,十多年没吃过主食,每天只喝一点水,吃一点蔬菜,但是身一体很不错。她说她的前世是她的姥姥。她姥姥死的那天,她出生了。她从不管她一妈一叫一妈一,一直喊她一妈一的一乳一名。
有一个小伙子,他的前世是明朝的一个士兵,在和蒙古人打仗的时候,被敌人用刀砍死了。他的魂儿在蒙古大草原上空转悠了几百年,每天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三十年前才投胎。他的脖子上有一处刀伤。
有一个驼背老头,八十多岁了,他的前世是一匹在沙漠里孤独行走的骆驼。
有一个女孩,她的前世是雍正的妃子,十九岁时,死于后宫争斗。她最一爱一看清宫戏,说那是她的家事。她花了不少钱,请一位高人给她起了一个既高贵又忧伤的名字:一爱一新觉罗?痛经。
……
电动三轮车跑了半个小时,老头抬手指了指前面,说:“到了,那就是坝山。”book.sbkk8.cOm
贾闯给了他一百块钱,没让找零,下了车。
四周黑咕隆咚的。
前面有一座很矮的山,不到二百米。在半山腰,有一座很小的无名庙,只有一间正殿,几间偏房。站在山脚下,能看见无名庙里有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寂寥。
贾闯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小路两边是比小腿还高的枯草,密密匝匝,那是坝山的头发。几百米外,有一个村子,几只狗在卖力地叫着,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很黑,看不见脚下的路,走起来磕磕绊绊。
贾闯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无名庙的木门残破不堪,关着和开着没什么区别。
贾闯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一颗很粗的树,已经枯死了,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有一种一陰一暗的美。
贾闯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不祥的气味,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正殿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
他慢慢地走过去,推了推门。
木门“吱呀”一声,慢慢地开了。
贾闯看见了钱如意。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她的脑袋。
钱如意的脑袋被人摆在佛像前的木头案子上,身一体却不见了。木头案子上还摆着五个盘子,里面是她的心肝脾肺肾,还冒着丝丝热气。到处都是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有几滴血还溅到了佛像的脸上,显得更加诡异。
贾闯呆了片刻,掉头就跑。
几只大一鸟无声无息地飞了过来,蹲在院子里的那棵枯树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那声音很难听。它们叫了很长时间。
大殿里死寂无声。
一切似乎都还是刚才的样子。
不对,有一点变化。
钱如意的眼睛睁开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天亮前最黑暗的时间。